转眼立夏来到陈家,也有七八天了,这七八天里,陈家寻了泥水匠人来,把后面那间小屋修了修,立夏和老婆子住了进去。虽说比在厨房里面睡的好,但立夏还是不习惯那被子褥子都是粗糙的,况且老婆子还会打鼾,每夜立夏刚闭上眼,老婆子就开始鼾声大作。
搅的立夏夜里睡不好觉,白日又要上心服侍小文婆媳,想从中瞧出点什么蛛丝马迹,好就此下手。
如此一来,七八日过去之后,立夏不但没长一点肉,反而刚显憔悴。
这日一早立夏给小文端来洗脸水,小文接过洗脸水就惊讶地对立夏道:“瞧瞧,这脸色,怎么这样憔悴?”
“并没……”立夏说了这么两个字,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小文瞧着她,突然笑了:“我晓得,定是那婆子打鼾,你夜里睡不着。不如……”
立夏一下会错了意,给小文跪下道:“奶奶,别把我赶走,我若被赶走,就……”小文的眉头不由皱一下,接着小文笑了:“我怎么会赶走你呢?不过是想说,实在不成,就委屈你睡厨房,厨房那里,虽说挤了点,睡下一个人也够的。”
立夏这才站起身,脸上还有泪:“这是奶奶心疼我,我怎会觉得不成呢。”
小文又是一笑:“不过是怕你睡厨房,委屈了你!”
“怎会委屈呢,本就是……”立夏心一放松,顺口就要说上几句好听的话,刚说出这么几个字,立夏心里就暗叫一声不好,忙转口道:“奶奶对我好,我更该好好服侍奶奶呢。”
小文也笑了,方才立夏那个背后要说的话,小文总觉得,该是原本就是服侍人的这类。这就奇了,立夏是从外头买回来的庄户女儿,才来这里七八天,又不是年把光景,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小文从立夏手里接过手巾擦了擦脸,笑着道:“自从你来了这家里,我每日都轻松了不少。”
“奶奶是享福的人,怎能去做那些事?这些事,本是我们该做的。”立夏听着小文这样说话,以为小文没听到自己那半截话,笑吟吟地说。
“好伶俐地一张嘴,你爹娘怎么就舍得……”小文故意说了这么一句,急忙住口道:“把梳子拿来给我吧,梳了头,好去给婆婆请安!”
立夏应是,拿过梳子给小文梳头,小文捡了一只簪子往发上戴。这簪子不过是支银簪,素的很。立夏瞧着那支簪子就笑着道:“跟娘进城的时候,瞧见有些奶奶发上戴的金簪子,上面镶了宝石,好看的很,就是不敢多看。”
小文哦了一声,立夏察言观色,急忙道:“奶奶,可是我说的不对了?”
“有什么对不对的?小孩子家,喜欢金灿灿的东西,最平常不过的事了。”小文收拾好站起身,往镜子中瞧了瞧自己的相貌。
小文家的镜子是一面铜镜,虽然刚磨过,但瞧着人还是有点模糊。
立夏故意用手捂一下脸:“听说还有那种像琉璃一样的玻璃镜子,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长个见识呢?”
小文当初在陈府时候,是用过玻璃镜的,现在箱子里还放着一小面轻巧的镜子呢,不过因着陈家动用的东西很平常,小文也没把玻璃镜拿出来使。此刻小文听到立夏这样说话,就浅浅一笑:“你年纪虽小,见识却广,这玻璃镜,许多人都不晓得呢。”
“都是听程婆婆说的,程婆婆见识广博,我随娘进城时候,听程婆婆说了好些话呢。”立夏顺口扯谎,小文又是一笑,走出房门。
苏氏已经梳洗好,正在那喝粥,见小文进来苏氏就笑着说:“还是你想出的法儿好,把这粥用小炉子炖了,慢火炖一夜,早起就可以吃。还不用巴巴等着!”
“婆婆喜欢吃就好。”小文上前行礼问安,又问过苏氏几句起居,苏氏就对小文道:“你前儿给我做的那件衣衫,样子真好瞧,我这两日在想着,哪一天有应酬,好穿出去呢。”
“婆婆不嫌媳妇粗针大线就好。”小文和苏氏做了差不多半个月婆媳,苏氏的脉小文也差不多摸出来了,苏氏是个软和性子,只要用话哄着,再事事关照着,苏氏也就十分满意了。
立夏在旁边听着小文和苏氏在那说家常,立夏不由有些着急,这都进来这么些天了,还没瞧出蛛丝马迹来,到时潘大爷等不得,要拿自己爹娘出气可怎么好?
立夏在那想着,却不晓得小文也在细细打量着立夏呢。立夏来的日子越久,破绽露的越多。小文可以肯定,立夏绝不是程媒婆说的,不过是庄户人家养活不了儿女才卖掉的。
在小文瞧来,立夏只怕是和自己一样,也是哪家的家生子出身,最起码,是在主人身边服侍过两三年的,不然服侍起人来,不会这样殷勤熟练。
只是小文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家里,到底有个什么东西,值得立夏投身进来?此刻见立夏面上微露焦急,小文又是一笑,对苏氏道:“婆婆,说来,也好几日没出去过,婆婆要想,媳妇就陪婆婆出去烧柱香?”
苏氏点头:“好啊,只是这附近,也不晓得有什么好寺庙?”
“这个容易,立夏,去旁边请包嫂过来问问!”小文使唤立夏出去,这里继续和苏氏说着什么好寺庙。
立夏问过婆子包家在哪儿,出门到了隔壁,敲响门,包家的小丫头过来开门,听的小文相请,包嫂也就出来。
因就在隔壁,包嫂也没换衣衫,就走了过来。立夏陪着包嫂走过来,心里想着该怎样给自己爹娘传个信,就见程媒婆往这边走来。立夏计上心来,恰好巷子里过来一个货郎,立夏往货郎那边瞧了一眼。
包嫂正要推门,见立夏这样就笑着道:“小孩子,果然爱吃糖。”
立夏低头,面微微一红,包嫂已经叫住货郎担,递给他几个铜板:“包两包糖来,一包给这丫头,另一包,丫头,你带进去,我和你奶奶吃糖闲话。”
立夏面上大喜:“多谢包奶奶。”
包嫂浅浅一笑,推开门走进陈家。货郎在这给立夏包糖,程媒婆已经走过来,立夏急忙叫声程婆婆:“这是包奶奶赏我的糖呢,婆婆您也吃一块。”
程媒婆笑着接过一块糖,立夏已经悄声道:“方才奶奶说,想和太太出去烧柱香,找人问问有没有好寺庙呢!”
程媒婆眼睛一亮,接着就对货郎道:“这糖不错,也给我来一包。”
那货郎笑眯眯地包了一包糖过来:“我这糖,是自家做的,料足不说,这芝麻,都比别人家的香。”
立夏已经拿了糖往里面去,程媒婆等货郎走了,瞧着陈家的门想了想,并没去瞧陈家的门,而是急忙走了。
立夏走进去,先把糖放下,也就往堂屋里来。
包嫂正和小文婆媳在那说,周围寺庙哪处最灵,接着包嫂就神秘一笑,对苏氏道:“婶婶也太着急了些,儿媳过门才半个月呢,就想着给您抱上大孙子了。哪有这样快?”
苏氏不由哈哈一笑:“不是去烧香保佑我抱孙子,只是想着,在这家里日子久了,要出去走走。”
“自然还有一件事,我媳妇,前儿给我做了一件外衫,从没见过这样好的手艺,你说这都过了端午了,谁家也没什么应酬。”苏氏还没说完包嫂就笑了:“晓得了,原来婶婶是要去夸一下陈嫂子的手艺呢。”
苏氏哈哈大笑,立夏见包嫂面前的茶杯已经空了,忙上前给她续上。包嫂说的口渴,续好了茶就喝了一口,瞧见立夏就笑着说:“这丫头,虽才头一遭见,可是说话伶俐,又有眼色。比我家里那个强。婶婶,这丫头是谁做的媒?”
“还有谁,不都是程嫂子。”苏氏的话让包嫂皱眉:“这不成,我家那个,也是程婶婶做的媒,可是不说长相,伶俐处哪能比得上这丫头。瞧来,定是程婶婶偏心。”
苏氏不由大笑,瞧向立夏的眼满是喜悦。小文浅浅一笑:“照嫂嫂这样说,可是要去寻程婶婶?”
包嫂故意点头,立夏也笑着道:“方才在门边,像瞧见程婆婆了。”包嫂故意手一拍:“哎,你怎么不把她叫进来,我啊,好好地说说她。”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上传来拍门声,婆子上前开门,程媒婆笑吟吟走进。
不等程媒婆进堂屋,包嫂已经对程媒婆道:“程婶婶,你来的正好,我啊,正好想问问,到底什么道理,难道我给的媒钱又少了,给我家说的那个丫头,偏没有这个丫头这样伶俐?”
众人都大笑,程媒婆已经走进堂屋,立夏给她倒上茶,程媒婆喝了一口茶,这才手一拍:“这不与我相干,是撞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