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样呢?横竖不就这样?小文,我就赌这一把。况且,这家里,不是只有大奶奶一个人。”小雨的声音很平静,听的小文一阵难受。

小文翻了个身,不想再听下去,用手捂住耳朵,小雨躺好,闭上眼,这一辈子,搏一搏又怎样呢?横竖都不会比现在更坏。

至于死,小雨冷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况且陈大奶奶要做贤惠人,就算肚子里搁了一缸子醋,面上还要露出贤德样。自己小心下意地待她,若连这也容不下,非要自己死,那也就是自己的命,再争不过去。

小雨闭上眼,心中的决定已下,再不会后悔了。

过年,陈大爷的应酬也多,起来时候陈大奶奶还躺着。陈大爷披衣下床,心安上前服侍他穿衣衫。

陈大爷瞧着躺在床上的陈大奶奶就笑着道:“小文那丫头,这两日瞧着,的确比别的丫头出色!”

“怎么,你等不及了?”陈大奶奶睁开眼,有些慵懒地问丈夫。陈大爷顺势坐在妻子床边:“不是这个意思,总要等到你月份大些再办这件事,不过顺口说了这么一句,你心上就搁不住。这样的话,我还怎么敢动。”

“你的意思,我是醋坛子了?”陈大奶奶丢给丈夫一个白眼。

陈大爷瞧着心安就笑了:“你是醋坛子的话,怎么还会有心安呢?你为我着想,我也该为你想才是,而不是急哄哄地。想到就去做。”

陈大奶奶又是一笑,心安拿着靴子过来,陈大爷把脚翘起,由心安服侍穿上靴子,外面已经传来小文小雨说话的声音。

心安上前把门打开,小文小雨端着洗脸水走进来。今日的小雨,面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红色。心安往小雨面上瞧了一眼,有些惊讶地接过小雨手里端着的洗脸水。

小雨已经乖巧地道:“安姐姐,早饭已经送来了。”

心安应了一声,陈大爷本不在意的,听到小雨今日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脆嫩一些,陈大爷不由抬起眼皮往小雨面上一瞧。

陈大爷抬起眼皮时候,小雨正低下头去,陈大爷瞧见小雨低头时候,脖颈处现出了那么一丝白嫩肌肤。陈大爷的眉不由微微一皱,还想再瞧一眼,小雨已经退出门外。

陈大爷的眼不由追着小雨的身影出去,心安已经把帕子递给陈大爷,陈大爷没有去接帕子,心安惊讶地叫了声大爷,陈大爷这才回神过来,接过帕子笑一笑。

门口又走进丫鬟,陈大爷抬头看去,这一回进来的,是红儿玉儿拎着食盒。陈大爷不免有一点失望。

小文接过食盒,和红儿等人把碗筷摆上。陈大爷已经梳洗完,过来坐在桌边吃饭。抬起筷子时,陈大爷想问问小雨为何不进来伺候,只是这些事,从来都是陈大奶奶管着,陈大爷踌躇一下还是没问出来。

“今儿这粥想来不错,爷都进了两碗了。”陈大奶奶对小雨的厌弃底下这些丫鬟怎么没瞧出来?这几日,这些小丫鬟们,个个都巴望着能得了陈大奶奶的青眼,升上去。

“哦,两碗了吗?”陈大爷把筷子放下,往桌上瞧了瞧就道:“今儿的炸野鸡不错,和这粥对味。”

“既这样好,就让厨房明儿再炸些来就是。”陈大奶奶也已起身,从里间走出来。

“这一顿吃一些,才觉得好,天天吃就不对了。”陈大爷漫应了一句,从心安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手就站起身:“你再躺一会儿吧,一年也只有这时候才能偷个空,况且你又有身孕,起晚一些,旁人也不会说你。”

陈大爷的话听的陈大奶奶心里甜蜜蜜的,却还是给陈大爷丢个白眼:“你也晓得我起的晚啊?今儿太太下帖子,请春酒呢,我哪能再偷懒?少不得还是要去打个旋磨,省的被人说我轻狂。”

陈大爷又是一笑,扶着妻子的肩膀道:“那辛苦你了。你们可要伺候好奶奶,别让奶奶劳累。”

众丫鬟齐声应是,陈大爷也就往外面去,他这几日也有不少应酬呢。陈大爷走下台阶时候,迎面见小雨过来,小雨瞧见陈大爷,没有行礼反而是往另一边去,一副回避模样。

陈大爷不由皱眉,抬头往正屋望去,正屋帘子垂着,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陈大爷转头看向小雨,小雨已经退到那边走廊上,远远地站在走廊边上,偏生又是个风口,风一吹来,小雨身上的衣衫就在那随风而动,更惹人怜惜。

陈大爷的眉头皱的很紧,心安掀起帘子匆匆走出,手里还拿着一个手炉。

瞧见陈大爷还站在院里,心安疾步上前:“爷,您怎么忘了拿手炉,虽说过了年,天还是有些冷的。”

陈大爷笑着接过,心安又伸手给陈大爷整理一下斗篷:“爷赶紧出去吧。奶奶在家,有我们呢。”

“晓得你们都好!”陈大爷这么应了一句,抬头往小雨站着的地方望去,小雨已经不在哪里了。陈大爷的眉头又皱一下,心安不由疑惑地问:“爷,您瞧什么呢?”

“没瞧什么。你们在家,好好照顾奶奶。”陈大爷顺口说了这么一句,也就匆匆离去

心安有些不放心地又往陈大爷方才望的地方望去,那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也许,是自己眼花了罢。心安的眉微微一皱,也就返身进屋。

陈夫人春酒请的客,陆续也到了。陈大奶奶带了小文和心安随侍,小雨就被安排在家看屋子,陈大奶奶走之前,特地叮嘱红儿,若陈大爷提早回来了,要记得去告诉自己。

红儿当然连声应了,等送走陈大奶奶,红儿回头瞧着小雨,小雨还在那打着络子,红儿的唇不由一撇:“玉儿,我和你说,这人最要紧的,是要本分。不本分了,还真以为自己得了奶奶青眼,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了。”

玉儿悄悄地瞧小雨一眼,见小雨还在那里打络子,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玉儿忙拉红儿一下:“罢了,人家怎么也是大丫鬟,不是我们这样。”

“没什么事,就好好地去学东西,说这样闲话,也不是贴身服侍的人的理。”小雨淡然地说。红儿的脸一下涨红了:“你别和我摆什么大丫鬟的架子。前儿奶奶还想把你给那边大奶奶呢,只是那边大奶奶抵死不肯收罢了。就你这样的,也比得上小文姐姐一根手指头吗?”

小雨把打好的蝴蝶结络子收起来,瞧着红儿:“我就算比不得小文一根手指头,你,也不过比不得我一根手指头罢了。想争强好胜,你还早着呢。”

红儿的脸气的更红,玉儿赶紧上来打圆场:“小雨姐姐罢了,你又不是不晓得红儿的脾气,你要不要喝茶?我给你倒去。”

红儿见玉儿这样,气鼓鼓地道:“还奉承她做什么?要不得三天两天,大奶奶就把她打发了出去,你还一口一个姐姐呢?”

玉儿扯一下红儿的袖子,小雨冷笑一声,拿了络子自己回房。玉儿转身,一指头点在红儿额头上:“你啊,就是这张嘴不好。”

“我不好,像你这样捧着她又好了?奶奶摆明了不喜欢她。”红儿嘴里嘀咕一句。

玉儿叹气:“面上的事,总要做到。”红儿翻了个白眼:“哪又如何?都是做奴才的,谁也不比谁尊贵。又不似小文姐姐一样,奶奶那样青眼。”

玉儿又叹一口气,端了茶去给小雨赔罪。红儿气鼓鼓地坐在廊下,对玉儿的背影皱鼻子。

陈夫人的春酒宴上,请的都是极近的亲戚,听到陈大奶奶有了喜,众人也就对陈大奶奶道喜。陈大奶奶虽不能喝酒,但也在那和众人说笑。

眼瞧着日头渐渐偏西,陈大奶奶一时不能脱身,招呼小文过来:“你去瞧瞧你大爷回来没有!”

坐在陈大奶奶身边的一个少妇听见,笑吟吟地道:“果真是年轻小媳妇,这才半日不见,就挂念着。我说,这丫头,你也别去了。让你们奶奶,好好地惦记着呢!”

小文脚步都跨出去,听到这少妇说话,不由瞧向陈大奶奶,陈大奶奶面上现出一丝绯红,对少妇嗔怪地道:“表姐又来笑话我。”

“我啊,不是笑话你,是惦记着你肚子里的孩子呢。”少妇笑吟吟地又来了这么一句。陈大奶奶迟疑一下也就对小文道:“那你回来吧,也别去瞧了。”

旁边的人听到了也笑:“那我们就更不客气,你可要好好陪我们说笑,不到我们走,不许回。”

席上众人都大笑出声,陈大奶奶也摇头叹气:“罢,罢,不就为的前两日不大舒坦没陪你们,就这样捉弄我,罢了,罢了,多陪你们一会儿也是。”

少妇已经把一碗汤端过去:“这啊,就当罚你的酒了!”陈大奶奶接过,一饮而尽,众人又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