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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真真问伊琳,是不是那个郝先生出现了?
伊琳满脸的悲戚,好一会儿凄凄艾艾的说:“虽然他没有承认,但是我能肯定,他就是郝先生,就是给我写了九年情书的那个人。”
真真当然知道这位郝先生的事,从伊琳还是小龙套时,他就给她写信,先是鼓励她,后来又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
只是那时的伊琳被众多的追求者追逐着,根本没有把他放在心上,真真不知道在她离开的那三年中发生过什么,只是她回来不久,伊琳就告诉她,要和以前的恋人李约翰结婚。
新婚前的那一夜,两个好朋友聚在一起,提起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郝先生,伊琳似有难言之隐,只是她素来桃花朵朵开,所以真真也没有太在意。
现在看到她那满面的忧伤,这才感到有些不同。
“你和他是不是开始过?”她问道。
此时的伊琳蜷缩着身子,早已经没有了大明星的风采,她又变成了小小的唐心。
“四年前,骆骏死了,然后你也失踪了,曾经你们这一对是那么鲜活的在我身边,我和骆骏吵架,和你逗嘴,但是忽然间,你们都没有了,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和孤独,那一刻我忽然很想很想见他,于是我写信给他,说我想见他,我说我怕再不和他见面,这一生就没有机会了。”虽然已经相隔了四年,但是唐心说起来,如同就在昨天。
“这些年。我身边的人一个个的离开了,小方叔走了,姆妈死了,就连当年甩了我的朱辉也抽大烟抽死了。阿爸娶了那个唱戏的小妈,就像变了一个人,整天躲在家里不问世事,再也没有了当年的霸气,然后你和骆骏也走了,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里。大家都说你为骆骏殉情也死了,我好怕好伤心,可是李约翰就像是个孩子,他根本不知道我的心里有多么恐惧。”
唐心抬起头,木然的看着前方,好久才又接着说:“于是我和他分手了,分手时他很伤心,像孩子一样的哭了,但我却觉得很轻松。后来我收到了他的信,他让我不要害怕。也不要悲伤,他说他会一直守护着我,他说如果他有八十年的寿命,那他愿意减去四十年,为我增加十年的欢乐。”
说到这里,唐心终于忍不住了。嘤嘤的哭了起来。
真真的眼里也早就噙满了泪水,虽然她的骆骏已经回来,但是想起四年前那些苦难的日子,她悲从心起。
“那后来呢?”真真哽咽着问她。
唐心抬起挂满泪光的小脸,嘴角却带了一抹恬淡的微笑:“那段日子,他的信比以前多了几倍,几乎每天一封,虽然有时候只有一两句话,比如:刚才和几个脑满肠肥的高官在一起吃饭,他们的作风让我想吐。危急时刻想到了你,我马上就心情舒畅,装作陶醉的样子听他们继续高谈阔论。你听,真真,隔了这么多年。我还是能一字不漏的背下他写的每一个字,他的每一封信,我都会看上无数遍,我要把这些记在心里,永远都不让自己忘记。”
真真掏出手帕,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珠,听她继续说下去:“我实在太想念他了,我迫不急待的想要见到他,哪怕他又穷又哑还是丑八怪,我都不会在乎。”
她从真真手里拿过手帕,自己擦了擦眼角,又陷入了重重回忆:“我求他,一次次的求他,最后我威胁他说,如果他还是不来见我,就不要再写信给我了。”
“那他来了吗?”真真问道。
唐心目光有些呆滞,笑得苦涩:“他终于答应和我见面了。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到我八十岁临死那天,我也不会忘记那日的点点滴滴。我换上了最喜欢的衣服,真真你信吗,我用了三个小时来梳妆打扮,就连我当上电影皇后去领奖也没有那么打扮过自己,可是我永远也想不到,我的这些举动在他对我做的事面前,显得是那么的幼稚可笑。”
她停下来,深深的呼了一口,像是要鼓足勇气说下去,显然这是她埋在心底,多年来不愿启及的痛苦。
终于,她缓缓的说:“我来到江边,等着他。那天天气很冷,江风很大,凉得刺骨,我就站在那里等着,后来我的腿发酸,再也站不住了,就坐在地上,呵呵,我是大明星啊,我就那样像个流浪汉一样的坐在冰冷的江边,孤苦伶仃。”
真真伸出手,紧紧的握住她的,唐心的手冰凉,似乎也如那日的寒冷。
“我等啊等啊,从上午十点等到太阳落山,再从太阳落山等到深夜,我边等边哭,感到泪水都被凝固了,后来我就坐在那里,靠着江边的护栏睡着了。”
两个女人的手紧握着,全都已经泣不成声。
“傻唐心,那你肯定冻病了。”真真心疼不已。
“还好了,我被好心的路人送进了医院,等我醒来时,已是三天后了,医生说我发烧昏迷了整整三天,因为我是大明星啊,所以会有人认出我,联系了电影公司,我还不致于变成无主孤魂。”唐心笑着,自嘲着,但却依然泪如潮涌。
“再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我有过很多男朋友,他们追求我,奉承我,把我捧上了天,直到有一天,我累了,倦了,这时李约翰向我求婚,我这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爱着我。”
“那你和他……郝先生,后来又联系过吗?”真真有些不忍心,但还是问出了声。
唐心摇摇头:“没有,他就像一滴水,忽然就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两个女人相对无言,默不作声,从小到大的默契情感在她们中间流淌。
“唐心,对不起,这些我全都不知道。”真真红了眼圈,她的心中满是愧疚,骆骏死后,她的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别的了,在东北的三年,她甚至没有想到过唐心几次。
她竟一直愚蠢的自作聪明的以为,唐心如蝴蝶一般穿梭在百花丛中是那么的快乐自得,可是她却忘了,那姹紫嫣红中的蝴蝶原是色盲.
“真真,这不怪你的,其实就算你在我身边,我还是会这样,他是我的劫,这些年,我什么都有了,我有钱,有名,有美貌,有数不清的影迷,还有一个既爱我又细心的丈夫,我有时已经记不清伤我的人是谁,我为何而伤,但是心里却伤痕长留。”
说到这里,唐心不再说话,而是静静的坐着。
她和真真及她们这个时代的很多女性,都被后人尊称为新女性,她们冲出封建礼教,大胆的走向了社会,用自己的双手解决所有的问题。
她们过着华丽的生活,知道金钱的可贵,也向往着美丽的爱情,但她们却不会相信良辰美景可持续一生一世的童话,因为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太多的希望,反而会失望。
过了很久很久,时间似乎凝滞,真真才问:“你说你又遇到了他了?”
“嗯,尽管是在那么一个不可能的时候,尽管他没有承认,但是我知道,吴昊就是郝先生,郝先生就是吴昊!”唐心的表情已归于平淡,但一字一句却如同心灵的私语,低沉却又震撼。
“吴昊?”真真被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怔住了。
自从吴昊在船上忽然出现那天起,这个名字便如影随形般萦绕在她和骆骏的心里,虽然夫妻二人再没有提起过,但是真真知道,骆骏的心里从此便没有平静。
“对,吴昊,就是多年前救过你的吴昊,那天我又遇到他了,真真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过这种感觉,明明这是一个多年未见,并不太熟悉的人,可是当他站在我面前时,我却觉得他似乎从未离开过,一直在我身边陪伴着我。”
“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如同我的心跳,我的呼吸,我的一切的一切。”
“可是他却像是要逃开我一样,他的眼睛中都是对我的依恋,可他却那么快的转身离开,没有回头再看我一眼。”
“他对我说,他过得好不好没有关系,只要看到我的笑,他就足够了。”
“真真,这是他对我说的话,你看,我也背过了,我已经变成习惯,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唐心重又泪流满面,这是她真正的泪水,不是拍戏,不是工作,而是她从心底流出的泪。
“那天从湖边回来,我就病倒了,我的眼前都是他写给我的字,那些字飞起来,一重一重的,汇成一条河,把我淹没了,我就在那河里沉沦,挣扎,我游不上岸,真真,我游不上去,我看到约翰就在河岸上冲我招手,我知道只要我上去了,就能像以前一样的温暖,可是我就是上不去,我在河里漂啊漂……”
唐心泣不成声,她无力又绝望的哭着,似乎只有泪水才能令她呼吸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