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星伊琳最近不是很开心,她为天地方拍的一部时装片《烈火危城》被工部局禁映了。
这是一部有进步元素的电影,按照合约今年她和天地方有两部片约,这是第一部,因为打仗的原因,这部电影断断续续拍了四个月,没想到好不容易可以公映了,却被禁了。
虽然片酬她早已拿到,电影被禁映对她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她为了这部电影花费的时间却是无法挽回的,因些她很不高兴。
夫君李约翰心细如发,看到爱妻闷闷不乐,马上想着花样讨她欢心。
“太太,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打网球吧。”他拿出刚为她缝制的网球裙子,献宝一样的对她说。
她却懒洋洋的:“好不容易今天没有通告,不想去人多的地方。”
他想了想,又道:“那我们去公园划船吧。”
她不想拂了他的心意,点点头:“给我找条适合游玩穿的洋装出来吧,再配顶帽子,外面太阳好毒。”
嫁给李约翰后,伊琳常常想,每一个女明星都应该找一位服装设计师做丈夫,这样就永远不会为了“今天穿什么”而烦恼了。
其实对于李约翰这样一个充满生活情趣的人来说,娶了一个女明星做太太,是一件很受罪的事。
就像今天吧,他精心为太太挑选了一件白色带有蔷薇花图案的连衣裙,又选了顶同样的帽子,可是太太马上皱眉:“没有网纱怎么行?”
于是他马上给她换了一顶带网纱的帽子。带上墨镜,再放下帽子上的面纱,不仔细看谁能认出她是大明星伊琳呢。只不过就连李约翰自己也看不到太太那双令他心动的剪水明眸了。
他们的生活虽然失去了一些乐趣,但是李约翰却乐在其中。他是一个简单的人,能够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又能够和心爱的女子生活在一起,衣食无忧,他已经很满足了。
家里的正门是不能走的,那样会被记者跟踪的。他们让司机先开着空车从正门出去,然后他们两人鬼鬼祟祟的从后面小门溜出去,走出很远,这才和司机汇合。
游客较多的公园是不能去的,那样会被影迷发现的,所以只能选择人迹罕至的地方。
“太太,这里没有什么人,我们进去看看吧。”李约翰指着透过花墙的那一角湖水。
伊琳点点头,她早已兴致寡然,只是不想让李约翰失望。她的夫婿温柔得让她心疼。
对于李约翰,伊琳是很知足的,尤其是每次看到骆骏和余真真在一起的情景时,她就非常庆幸自己没有嫁给一个阔少爷。
骆骏从来不会给余真真夹菜,就连想吃什么,他都没有问过她。而她的李约翰心里放在第一位的。永远只是他的太太伊琳。
两人下了车,沿着湖岸走过去。
这是一片不是很大的人工湖,岸边翠柳依依,除了一个正在垂钓的男人以外,没有一个人。
伊琳贪恋着湖边的绿荫,忽然不想去划船了,对李约翰说:“我们就在这里散散步吧,这里好凉爽啊。”
她今天穿了一双平底的凉鞋,踩在湖边的鹅卵石上,并不觉硌脚。
湖水宛如明镜。映出蓝蓝的天空,阳光照过,激起粼粼波光,他们在高低不平的湖堤上走着,微风拂过。湖水荡起微澜,朵朵涟漪缓缓荡开。
伊琳捡起几颗石子,孩子气的抛向湖中,这是少女时的她和真真最喜欢做的事情。
“小姐,您把鱼儿都给吓跑了。”一个声音传来,吓了伊琳一跳。
李约翰连忙道歉:“对不起,先生,打扰您了。”
那人没有再说话,收起鱼杆,准备离开。
伊琳死死盯着这个人,忽然惊喜的大叫一声:“吴昊,你是吴昊!”
那人正在忙碌的手迟疑了一下,淡淡的说道:“小姐,认错人了。”
“胡说,我没有认错,”伊琳有些着急,竟然冲过去,拉住了他的鱼竿,“我是唐心啊,伊琳,你不认识我了吗?”
他一愣,紧握鱼竿的手垂了下来,两只脚像是粘在了地上。
她兴奋的撩起面纱,摘下墨镜,笑靥如花:“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那一年,我们在浙江馆子吃饭,你、我,还有余真真。”
他当然记得,这一生他可以忘记一切,也不会忘记那一天和那个嫣然巧笑的少女。
“我当然记得,你是大明星伊琳。”他竟然不知道说什么,说出的话,笨拙得让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什么明星啊,你忘了我说过我们是朋友啊,你是什么时候回到上海的,为什么不和我联系,还有真真,你救过她呢。”她像连珠炮一样的说着,兴奋得脸上冒光。
他当然不能告诉她,他在这里只是因为刚才他手下的密探来给他传递情报,而他不想仓促离开引人注目,所以才在这里垂钓闲坐。
昨天他刚刚从香港回来,在上海逗留两天,便要去南京了。
“我只是路过上海,今天闲来无事,才到这里的,真没想到,居然可以见到故人,幸会幸会。”他客套的说着,但眼睛里却如暗潮涌过,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的丽人。
她笑得心无城府,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巧笑莲兮的模样比银幕上不知道美了多少倍。
“可惜真真去了香港,不然我们三人又可以聚一聚了。”她这才想起伫在一旁的丈夫,连忙介绍,“这是我先生,李约翰,这位是吴昊,我和真真的朋友。”
两个男人客气的握手,彼此寒暄了几句,李约翰是洋人作派。对这种客套很不擅长,说了没两句,便冷场了。
反倒是伊琳却依然唧唧喳喳说个不停,李约翰难得看到妻子这么开心。笑着说:“你和吴先生先聊着,我去买汽水。”
说完,向吴昊点点头,转身离去。
“你说是路过上海,那你现在是在哪里定居啊?”伊琳对这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充满好奇。
他微笑着,并不觉得烦。像当年一样一字一句的听着,似乎怕漏掉她说的每一个字:“我的工作比较特殊,所以也没有具体的定居地,总是各处走来走去,近年在南京住得多一些。”
他说的是实情,他现在已是南京某人的心腹,在南京的时日相对要多一些。
“我猜你一定是报社的记者吧,到各地采访。”她自作聪明,这也难怪,伊琳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记者。她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做的竟是那样的一份工作。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眼睛中全是暖暖的笑,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一天,他可以离得这么近的看着她,听着她。
她终于感到他眼光的异样。不过她早已经习惯各色男人看她的眼神了,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同,反而笑着说:“当初你说去广东考军校,我以为你会从军呢,没想到你竟然做了记者,无冕之王。话说你后来有没有上军校呢?”
他那平静无波的脸上竟然泛起一丝潮红,这是他心里藏了多年的遗憾,他静静的说:“我去上了军校,只是没能毕业,所以当不了军官。”
伊琳那表情生动的俏脸上多了一份遗憾。不过马上就又一闪而过,她问道:“我猜你一定不是娱乐版的记者,因为我从未见过你。”
他从心底笑出来,隔了这么多年,她的心灵依然是这样明澈:“我不是记者。只是采撷一些新闻琐事而已。”
她似懂非懂,但是又想起新的话题:“你太太呢,她没有陪你一起来上海吗?”
他看着她,心中千言万语,但却全都化做一抹微笑,好一会儿,他才说:“我一直没有结婚,单身一人。”
她有点尴尬了,但那份八卦的兴趣却丝毫没减:“那有女朋友了吗,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吧,我认识好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呢。”
他哑然失笑,看着那张巴啦巴啦说个不停的小嘴儿,心里涌上无尽的温柔,他真想无时无刻的都能听到她的笑声,看到她那神采飞扬的小脸。
一阵微风吹过,杨柳枝条轻轻摆动,片片叶子在枝头轻舞,枝条如同垂下的丝绦,袅袅娜娜,风姿绰约,而她就在这片碧玉中站着,柳色如画,也比不上她那偶一低头间留露出的温柔.
她有着一张略圆的脸蛋,眸子里似乎永远都有水波荡漾,仿佛无时无刻都在倾诉着什么,又长又卷的秀发在帽子下披散下来,乌黑柔亮,恰到好处的落在那微削的香肩上。
她终于留意到他眼神中的缱绻,那是一个普通男人面对心爱女子时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神情,是意志无法克制回避的。
她忽然有些娇羞,俏丽的脸蛋掠过一抹红霞,衬得一张丽颜更加娇美。
“你……你这些年过得好吗?”不知道为什么,他让她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郝先生。
他凝视着她,眼底无限的依恋,他知道他不能再留在这里面对着她了,否则他会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愫。
“我好不好没有关系,只要看到你的笑,我就足够了。”他缓慢但却坚定的转身离去,如同每一次远远的与她相见。
当李约翰捧着几瓶汽水,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回来时,看到伊琳孤零零的站在湖岸上,痴痴的望着满池的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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