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余真真照常上学,放学,做功课,打理生意,平静的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除了每隔几天回三太太那边吃顿饭以外,就连周楚翘也很少看到她。

她绝口不提方行云,就连唐心偶尔和她说起,她也马上岔开话题。

又过了一个月,毕业考试结束了,她终于彻底的轻松了,再等几天去学校拿了成绩单,就可以毕业了。

唐心开始偷偷去华夏电影训练班上课,这样一来,真真和唐心也很少见面了。

真真收了二妈名下的一间铺子,现在手头除和楚翘合开的大利车行以外,还有三间余记茶庄分号,她把锡山的地全都卖给了大哥,手边比较宽裕,她脑子一转,有了新主意。

当年她在日本开了整整十年的酒吧,做生不如做熟,现在是1923年,连百乐门都没有开业,索性自己开一家酒吧,到时陪酒小姐笑一笑,自己坐在家里就能数钞票,她越想越开心,马上大张旗鼓的筹划起来。

首先这个计划要保密,她可以想像大哥和母亲知道这个计划后的样子,当然也不能让楚翘参与,她出身娼门,平素很忌讳和色情有关的生意,那么只好一个人来做吧,肯定会很辛苦,不过自己只有十八岁,力气有的是,什么都不怕。

第一步是找地方,最好的办法是直接买一家书院或妓馆,将里面的妓女培训一下,让她们摇身一变成为吧女。

她找了牙行,牙行初时见一个年轻小姐要买妓院,也是异常惊奇,好在真真开出的价钱比较不错,牙行也不深究,没过几天,便约真真去看地方。

第二天一早真真便兴冲冲的来到牙行,可是经理一见到她,连忙赔礼道歉,说是原本找好的一家妓馆又反悔不卖了,自己的牙行能力有限,没办法接这种生意,说着连同真真给他们的订金也一并退回。

真真虽然莫名其妙,但也没有灰心,又接二连三的找了几家牙行,但没有一家肯接她的生意,直到这时,她才忽然明白,不是这些牙行不想做她的生意,而是有人不让他们做。

在上海滩能有这种能力的人没有几个,她马上想到了一个人。

龙沧海从早上就不停的打喷嚏,两个姨太太小梅花和颜胜雪慌忙要请医生给他看病,他不耐烦的摆手制止了,他这种靠拳头打出来的人,打几个喷嚏算什么。

上海滩的人都知道,龙沧海一直正室空悬,两个姨太太都是他发迹后纳的,全是京戏艺人出身,有一次他在家里办堂会,霍五爷的老婆区碧桃笑着说:“侬这么大个家当连个管家的女人都没有,成什么样子?”

他当即一笑,一指戏台上的崔莺莺和红娘姐,对手下人说:“去和戏班班主说一声,这两个我都要了,以后就是我的二姨太和三姨太。”

这两个小花旦就是小梅花和颜胜雪,她们还没有在上海滩唱出名堂,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做了龙太太,在梨园行一时之间传为佳话,有人说是苦命女被流氓霸占,也有人说这是嫁入豪门做凤凰。

龙沧海对这两个妾室是很满意的,她们不但年轻貌美,而且把偌大的龙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如果有什么美中不足的话,那就是有些大惊小怪而已。

此时龙沧海坐在沙发上,一边看报纸一边饮茶,最近他爱上了喝茶,而且渐渐上瘾。

一个下人进来禀报:“先生,外面有位余小姐要见您。”

他一惊,手里的茶溅了出来,忙道:“快快有请!”

小梅花和颜胜雪互望了一眼,从没见过丈夫这样失态,这位余小姐是什么人?

龙沧海整整衣衫,放下报纸,亲自到客厅门口迎接,一见到真真,连忙说:“小妹,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真真还是第一次到他家里来,她板着脸怒气冲冲,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愤愤的说:“你为什么坏我的事?”

龙沧海一愣,但马上又笑着说:“回上海后我这是第一次见到你,怎么就坏了你的事了?”

真真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龙沧海正色道:“九哥骗过你吗?”

真真松口气:“不是你,那还有谁呢?”

龙沧海微笑着说:“做事要做到刀切豆腐两面光,如果做不到那么不做也罢。”

真真牢牢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好吧,那我走了,”一转头这才看到两个女人正在好奇的打量她,连忙笑着说,“这是两位嫂子吧,幸会幸会。”

两位姨太太虽然不知道这个女孩子是谁,但见她和丈夫这般熟络,也连忙起身见礼。

真真眼睛扫过龙沧海面前的茶杯,笑着说:“明天我让人给你送点新茶来,我走了,再见。”

然后她对两个姨太太点点头,便一阵风似的走了。

小梅花和颜胜雪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转头却看到龙沧海正望着真真的背影出神……

她们忽然有些不安,正室大太太的位置一直空着,难道丈夫是要留给这位余小姐吗?这位余小姐虽然长得漂亮,但一看就是个泼辣厉害的人物,如果她进了门,她们两个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于是两人交换了下眼色,小梅花就娇声说:“哎哟,这位余小姐还真是漂亮呢,不知道订亲了没有?”

龙沧海怎么能听不出这话里的醋意,不动声色的说:“她是新式女子,年纪又小,再过两年也不迟,让她再多玩玩吧。”

他这番话说的极是巧妙,把真真和自己的关系说的既有又无,更加含糊,小梅花和颜胜雪一时心里越发没了底.

真真回到家,刚到楼下,就见到有人搬家,家具堵在楼梯口挡了她的去路,门房太太看到她,连忙讨好的和她搭讪:“余小姐啊,我把您的衣裳都烫好放进去了,您进屋就看到啦。”

真真点头致谢,又说:“明天您记着帮我把窗帘洗洗吧。”

李太太连忙应着:“好的呢,好的呢。”

这时一个高大的男人从真真身边经过,看着他的背影,真真忽然觉得似曾相识。

“这人是谁啊?”真真问张太太。

李太太看了一眼,笑着说:“那就是五楼刚搬来的邵先生啊,他人很好的,五楼的房子他买下了,可比以前的那个房主要好多了,以前的那个高先生啊,住了几年都没打赏过呢……”

这时楼梯口的家俱已经搬开,真真不再听她罗嗦,上楼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