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家宅子里的事青黛可以慢慢了解,可外面的事她却没处去问,凑着王陶在的机会,她便拐弯抹角地问了些人情风物。而王陶恰巧一直跟着王赣在任上,走过不少地方,见识自比同龄人广得多。青黛这一问,倒是问对了人。
王陶一听青黛对人情风物颇感兴趣,便兴致勃勃地给青黛讲自己这两年的见闻。因为顾忌青黛年幼,他讲时总会思忖再三,拣简单易懂的词说给青黛听,语速也放得很慢。
青黛见王陶如此顾及自己的感受,心上对他的印象更好了几分。
至于王陶,他本是家中幼子,下面再无弟妹,平日里又鲜少见本家的亲戚。这一趟王赣调任江宁知府,路过本家才与族中兄弟姊妹们见了一面,但感觉不甚亲近。可初见青黛,他便觉得表妹乖巧讨喜,加上身世可怜,自然生出亲近之意。若换做旁人,只怕以他的个性,定不会如此上心讲解。
两人这一聊竟聊了一个时辰。正在兴起时,杏花打帘子进来回禀说:“姑娘、表少爷,大姑娘、二姑娘过来瞧姑娘,已经到荣禧堂大门上了,一会儿便到东厢。”
青黛愣了愣,这两朵花这会儿上门有什么事?
身旁王陶一顿,随口道:“今日不早了,妹妹这里又来了客,我就先告辞了。等下次妹妹到江宁后,我再说与你听,可好?”
“表哥应承的事可要算数!”青黛撇撇嘴,一副不情愿的模样,不过瞧着王陶着急离开,她也没多加挽留。
“妹妹放心便是。”王陶笑应了一句,起身就往外走。
青黛送王陶出门,刚到廊子上,桃花引着青蔷和青莲已经进了院门。
青蔷打眼瞧见两人,难得脸上露出笑容,“陶表弟,怎么我们这一来,你就要走呢?”
“是啊,二表哥。大姐刚还说事相询,咱们都别站在廊上了,回屋说吧。”青莲从青蔷身后走了出来,热情地想要上前拉着王陶往回走。
“已经来了多时。昨天与熙大哥约好了,这便要过去。”王陶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谦恭有礼道,“还有,二姑娘,我在家中兄弟中行四,上有三位兄长和一位姐姐。”
青莲脸上的笑容一僵,下一刻漂亮的桃花眼变得水汪汪的,小手捏着帕子站在原地,那小模样甚是可怜。青蔷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转头对王陶道:“我这二妹素来喜好弄墨,旁的不甚关心,失礼之处,还请表弟莫要见怪!还不给陶表弟道歉?”
“蔷儿无心之失,还请陶表哥多多见谅!”青蔷说得轻声细语,甚是娇柔,让人不忍责怪,随即还恭恭敬敬地福身施了一礼以示歉意。
王陶却丝毫没生出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依旧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回头看向青黛,“表妹,我先走了。”说着,还不忘朝青黛眨了眨眼。青黛差点笑出声来,越看王陶这副酷酷的样子越觉得可爱,“表哥,慢走!”
青蔷看王陶要走,一时心急,张口便道:“表弟且等一下!”
“表姐还有何事?”
听王陶唤自己表姐,青蔷顿时满脸堆笑,“这次大表哥怎的没有随舅父舅母一起过来?”
青黛好奇地瞟了眼青蔷,看着她那张圆月似脸上杏眼挤成了一条线,唇角含春,双靥飞霞,不禁暗自咋舌,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难得这位鼻孔朝天的大姐露出如此“娇羞”笑容来,也不知自家那位大表哥会是个什么模样?
王陶亦是一愣,没想到青蔷会问及大哥,想了一下才道:“大哥过完年就回了书院,因此这趟没有跟来。”
“书院?大表哥入的哪家书院?何时入的?”青蔷诧异道,“我记得那年大表哥来家里时,曾说他拜了柳林范增明先生为师。”
“噢,范先生去年初入了翰林院,无暇教导大哥。况且大哥明年要回南锡参加乡试,不便再留在京中跟着范先生学习。正巧父亲升迁,所以举家搬至了江宁,也离本家近些。经先生介绍,大哥今年已转至了余杭东临书院。”
“原来如此,我还道大表哥开春会回京,说不定能一同上路。”青蔷难掩眼中失望,“既然表弟要去大哥那里,我就不打扰了。”
王陶微微颔首示意,“那表姐和表妹好坐,我先告辞了。”
王陶一走,青黛请青蔷和青莲屋里坐。
青蔷自王陶走后一下子没了精气神,懒洋洋地说道:“瞧三妹气色不错,我就放心了。忽然想起母亲走时要我帮着给李夫人准备寿礼,就不坐了,让二妹妹陪你说说话,我就先走了,你不必送了。”
“那大姐你先忙,改日再过来坐。”青黛话没说完,青蔷已经转身走了。
“喂,大姐……”青莲在后面唤了声,青蔷理都不理。青莲气得直咬牙,剜了青蔷的背影一眼,回头瞥见青黛正在看她,忙尴尬一笑,“外面凉,三妹不请二姐进屋坐坐?”
青黛忙摇摇头,“青黛以为二姐姐也有事,怕耽误姐姐。”明明就不想呆,还要装热络。哎,在宅门里生活,连孩子都这么早熟,不大点人都懂得适时掩饰情绪了。
“哪能呢?”青莲笑着拉起青黛的手,“三妹搬到荣禧堂,三姐就在妹妹病重来过一次,也没好生看看。今日妹妹就带我瞧瞧,咱们姐妹俩许久没有一起好好说说话了。”
“嗯。”青黛倒巴不得她趁早走,自己回去再睡会儿,听青莲这般说,只好带着她在东厢转了一圈。
荣禧堂东厢屋子敞亮,后面还连着个小花园。别看这花园不大,里面景观小巧玲珑,但胜在水榭楼台样样俱全,而且布置得十分雅致。
青莲一路看下来,脸上虽然带笑,嘴上时不时赞一两句,但心中却是又妒又羡,暗道三丫头这一趟不仅不用跟着去庆阳那破地方,还能住这样的好院子,真是好命!不过转念一想,她本就不得父亲喜欢,就算今日能过得舒坦,以后搬到一处过日子怕是未必能比自己好。思及此处,青莲的心情似乎又轻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