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和驻守靖安城的将士用自己的性命给尧城争取到了更多是时间,但是即便是这样,尧城也是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
沈瑾辞在靖安城之内身受重伤,虽然因为身边护卫的忠心侥幸留下了一命,但是以后还能不能再上战场却是尚且未知,因此攻打尧城这边便是全权交给了宋昭陵。
宋昭陵也是个闻名天下的将帅之才,而且手中还有着从绥城那边调度过来的十万兵马,纵然是与尧城的守军数量差不多,但是质量却是上乘。
绥城那边的另外几座城池本就在天烬和青玄的夹击之下已经支撑不住了,再次回到了天烬手中,尽管那两座城池之中的百姓连一半都没有剩下。
但是对于蒋寒和林澄筱来说,他们怕是根本管不了这么多了,如今的他们,只剩下了绥城一座城池,前有狼,后有虎,除了死守,没有其他办法。
但是天烬那边的人是沈远照,即便是他们两个加在一起,也依旧逊了几分的沈远照,便是宋昭陵撤军全力对付尧城去了,他们怕是也支撑不了几日。
若是弃城离开,转而去尧城,与尧城众人一起对付宋昭陵,倒也是一个办法,可是若是如此,他们便要再次面临沈远照与宋昭陵的夹击,以他们的本事,怕是没有一天,他们便要全军覆没,到时候两者联合攻打尧城,更是让尧城的人再也没有希望能够守住那里。
这么一番利弊分析下来,倒不如是让他们各守各的,这样支持的说不定便会久一点,毕竟绥城是个易守难攻之地,尧城虽不至于像绥城这么难以攻下,却也是可以再守一段时间的。
长安那边已经传信过来,皇后亲自带着兵马正在赶来的路上,不过是因为要收整尧城之后的驻军所以来得晚了些许。
没有人知道,明明应该在长平的人是怎么绕过那么多人回到云齐,然后带着各城兵马而来的,这么短的时间,除非日日不眠不休,不然根本没人可以做到。
只是这些他们却是根本不打算关心,现在的他们,能做的不过是守好绥城,至少要等到援军到来的那刻,他们不知道燕飞是怎么用那么少的人直接换了天烬二十万大军的,所以他们也无法用这样的方法与沈远照同归于尽,便只能死守了。
然而,正打算开始攻城的宋昭陵,却在此时接到了宋昭明派人送来的圣旨。
按理来说宋昭明如今不过是太子,是没有那个资格撰写圣旨的,可是耐不住青玄有一个不能理事的皇帝,这些圣旨,名义上都是皇帝所下,但是实际上谁都知道乃是太子宋昭明所书。
玉玺都被交给了宋昭明,他即位亦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谁还会有什么不满呢?
当然,现在听到圣旨的宋昭陵,其实挺不满的。
所以此刻他不仅没有如同其他人一样下跪接旨,反而是站在原地质问道:“林启阳,你的意思是,他要我现在启程离开这里?把尧城的战事全权交给你?”
林启阳也是行伍出身,是宋昭明十分倚重的将军之一,只是他到底是比不得宋昭陵天纵奇才的,因此在最开始的时候宋昭明还是把宋昭陵派了过来,林启阳不过是宋昭陵的副将而已。
可是却没想到,在战事一触即发的时候,他却突然拿出了这么一个圣旨,让宋昭陵颇有几分气愤。
“十三殿下,您应该知道太子殿下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别人不知道,我们可是对守城人的身份一清二楚。韶家人个个本事通天,那燕飞不就凭着两万人直接坑死了天烬二十万人吗?惠安郡主如今可还重伤不醒呢,说不定这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太子殿下也是担心您,这才让您离开,您又何必太过介怀?”
林启阳说得倒是好听,但是宋昭陵却知道如今靖安城的战事不过才结束一天,那宋昭明又是怎么可能立刻便知?这圣旨分明就是早就准备好了,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拿出来让他无法拒绝。
不就是担心他会手下留情吗?他倒是会找理由。而且若是他此时离开,即便是攻下了尧城,那军功也不是他的,反而要算到林启阳身上,他自然便不会有什么封赏,更不会再在青玄的百姓之中提高什么声望。这算盘,打得倒是不错。
只是宋昭陵也懒得这个时候与林启阳辩驳些什么,不信他的人,是他的兄长,是那个与他吵了一架,却到底没有治他的罪的人,这么多年虽然他一直防着他,却也并没有让他手中一点权力都没有,更是没有像对待其他兄弟那样流放的流放,暗害的暗害,而且他又瞒了他那么长时间韶蓝的事情,也是难怪他不信他了。
这么想着,宋昭陵便是没有再多说什么,领了圣旨,便把兵符交给了林启阳。
林启阳接过兵符,看着宋昭陵干净利落地收拾了一番东西便要离开的样子,心中也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就转身走了出去。
他跟在宋昭明身边那么久,也是看出来他其实在乎这个弟弟的,不过他一直都没表现出来,让宋昭陵自己觉得他那个同父同母的哥哥只是把他当成了棋子。
不过还好,这兄弟两人一个志在天下,一个以青玄为重,倒是也不曾冲突。
林启阳这么想着,便也不再担心。他现在最应该考虑的,便是要怎么攻下尧城。
至少,要在云齐的援军到达之前攻下来,不然若是云齐的援军到了的话,他们便很难再攻打下来了。
谁都知道尧城对云齐的重要性,他自然也明白。
这么想着,林启阳索性让人把其他几个将军都叫过来,共同商议了。
而尧城内部的初夏和齐铭,却是此时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良久,初夏开口:“齐铭,我一直都以为我们可以一直活下去,活到云齐一统天下,活到盛世太平的那天,可是如今我才发现,这也不过是我所以为的罢了。这样的乱世,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是不一定什么时候便会离开的。既然这样,那么我所坚持的那些,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齐铭早在她去长平之前便表明了心迹,其实他一直都看得出来初夏对他的心思,但是她却一直不肯承认。起初的时候他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也便随着她闹,两人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像以往一样相处。
可是那天他实在是忍不住了,想要得到初夏一个确定的答案,所以便不顾一切地把自己心中憋了许久的话都说了出来。
只是他却没想到初夏还是那样模糊的态度,最后更是把她的顾虑都说了出来。
那是两人第一次吵架,为了他们自己,也为了颜绯尘和竺宁,最后谁也吵不过谁,干脆就开始不理对方。
后来初夏去长平,他也是因为这件事根本没去,当然,虽然还有其他原因,但是当时他是真的不想去见韶家的那些人。
不过他也没气多久,除夕还没过的时候,他就已经气消了,还想着等初夏回来跟她好好谈谈,却没想到突然发生了这么多事,靖安城没有保住,燕飞死了,现在他们守在尧城,也不一定能不能守住。
说不定,接下来,死的人,便是他们了。
这种时候,齐铭便也没有再计较那些儿女私情了,两人见面说的更多的都是该怎么守住尧城,却在初夏得知了燕飞尸骨无存之后,陡然变到了如今这个话题。
“我的心思,你应该早就明白了。初夏,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可愿意成为我的妻子,与我生死荣辱与共?”
齐铭自然猜到了她的意思,便怎么也不能让她主动说出那些话来,便抢着说了出来。
而初夏的回答,便是把属于她的那根红线拿了出来,寄到了齐铭顺势伸出来的手腕上。
“这是属于韶家人的红线,一旦系上,便是这辈子都不能再摘下来,夫妻两人,从此生死不离,恩爱不疑。这,便是我的答案了。”
齐铭看着手腕上的红线,难得的柔和了目光:“初夏,等到这一日,我想,我若是真的死在了这里,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初夏点点头:“我想,若是我死了,一定有很多遗憾,可是若是没有把我的心意告诉你的话,这个遗憾便会让我死不瞑目了。齐铭,对不起,我让你等得太久了。”
齐铭把人抱到怀里,微微摇头:“还好,至少没让我等一辈子,不是吗?”
对于齐铭来说,即便是一辈子,又如何呢?便是一辈子等不到,不是还有来生吗?
对于燕飞来说,他的遗憾,岂不是比他们更大?谁都没有想到人的一辈子竟然会那么短,短到甚至来不及跟心爱的人告别,甚至无法再看她一眼。
而那些无名无姓死在战场上的将士,更是如此。
靖安城是个开始,却从来不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