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抱着唐哲的外套苦笑着摇了摇头,穿着不伦不类的家居服,如走红地毯一般的进了酒店。
身无分文,甚至连部手机都没带的她直接刷脸就开了一间套房。她把房间的光源全部开启,驱散了阴霾,却不能除去她满身的疲惫,不知不觉她睡了过去。
一觉到天亮,晚晴拥着被子坐起来。昨晚的争吵历历在目,她感叹自己真是心宽,居然半点伤心难过的时间都没有留下,睡着也就算了,连梦都没有做。
既然醒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李言昭怎样她就不说了,如今自己孤零零跑出来,接下来该如何收场?
平常夫妻俩闹矛盾很平常,可帝后不和…传出去朝野都要震荡半天的。虽说今时不同往日,但晚晴真没有夫妻吵架的经验。
这种感觉十分不好,心里空空的,总是落不到底。
回去低头认错吗?
千年前的晚晴为了家族,或许可以。现在……
想的头疼,她干脆又倒回床上。即便肚子饿也不想起床,仿佛只要不离开床就能将现实逃避过去,真能如此,晚晴愿意一直睡到天荒地老。
闭上眼,脑子里一团乱,睁开眼又睡不着。后遗症一股脑地全都跑出来,如同约好了让她一次补偿昨晚的偷得浮生。
房间里透进的阳光不断变换角度,晚晴已经进入了一种似睡非醒的状态,时间流逝都与之无关。
时光仿佛被拉长了几个世纪,明明听见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晚晴仍旧把它当成了幻听。
“你竟然还在睡,”李言昭酝酿了一晚的狠话在见到晚晴后都化成了气急败坏的担忧,“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不吃饭也不出门,前台担心你在房里自杀才给我打电话。”
晚晴吓傻了,这才彻底醒来。
“几点了?”她问。
“下午四点!”李言昭走过去直接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打横抱在怀里就向外走。
“你真要把我吓死就甘心了。”
一路无话,晚晴又回到了昨夜争吵的地方。李言昭把人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尾。
“去洗漱。”他命令道。
晚晴一动不动,抱着膝盖盯着自己的脚丫子。
不是她不想去,而是两人还处在战争期间,太听话了有点丢人。她知道自己是恃宠而骄了,十年夫妻里李言昭与自己一直是相敬如宾,床笫间甜言蜜语也是不断。第一次挨骂,她不想像从前自己冷眼嘲笑过的那些嫔妃一样,卑微的去祈求一点微末的宠幸。
李言昭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你肚子不饿吗?”
晚晴沉默。
“你如今不仅学会跟我顶嘴,还会离家出走了。”李言昭言语间不再盛气凌人,甚至有点不易察觉的委屈,“知道昨晚我找你多心急吗?物业保安说没看到你,你跑出门就不见了。我差点以为你被人绑架,警局已经备案,再迟一点就要去联系黑道找你了。”
李言昭脱了鞋上床,躺在晚晴身侧,强行把她拉下来搂在怀里。
“你一个人能去哪?无亲无故,没带钱也没带卡,我好担心。”他像大狗一样在晚晴身上蹭来蹭去,干脆开始撒娇,“我一夜都没睡,你倒好,赖床到现在还不起。”
他说到了晚晴的心虚处,不合时宜的好睡眠实在太不应该了。她闷声抵赖道:“哪里是在赖床,说不定臣妾正在想自杀的事。”
李言昭把脸贴在她后背,笑了出来:“说你什么我都可能会信,唯独自尽这种事说什么也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晚晴的心抽了一下,又酸又疼,她问:“何以见得?”
“你太要强,自尽那么懦弱的事怎么做得出来!”李言昭从她身后一路吻上来,在她脖颈间盘桓,“你看我多了解你。”
“嗯。”晚晴摸了摸他后颈毛茸茸的短发。
李言昭就坡下驴:“那你就别跟我闹了,我也让着你,就当那天的事没发生过。”
是我在闹吗?晚晴暗自哀叹。
“你不能干涉我与唐禹签署的协议。”
李言昭表情有细微的变化:“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喜欢。”
简洁明了的答案,堵得李言昭哑口无言。被心虚占了上风,李言昭只有吃了这个哑巴亏。
这场雷声大雨点小的风波就这么平安度过,他们很默契地没再提起各自生气的缘由。
晚晴看到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除了一个是李言昭的,其余全是唐禹和他的助理。还有一条唐禹发来的短信,大意就是致歉,说他会解决这个新闻,再关心她有没有事什么的。
李言昭在场,她肯定不能当他面给别的男人打电话,于是回了条‘我没事’的短信就此了结。
果然信息刚发出去,李言昭就从身后神出鬼没地冒出头来。
“手机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快点下楼吃饭。”
好在晚晴关的快,信息的画面只是一闪而过,她猜想李言昭应该是看不清的。不是心里有鬼,而是在杜绝一切惹皇帝陛下生气的可能。
用餐的时候李言昭好似随意的跟晚晴说起了船王的女儿。
“我们在欧洲谈的几笔大宗进出口业务,如果能得到周厚霖那条航线的支持,能回报的利润就相当可观了,正好可以弥补张长盛遗留下来的损失。”
晚晴咀嚼着口里的饭菜,做成认真听讲的样子。
李言昭笑着戳了戳她的腮帮子:“你也许还不知道,段景是他独生女儿周天心的初恋情人。”
晚晴漠然地说:“陛下又准备出卖色相了?”
“哈哈哈哈哈哈…”李言昭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调皮,不准这样说你的男人。”
李言昭给她夹了一筷子炒牛柳:“政治联姻向来是最牢靠、成本最低的关系,何乐而不为。”
晚晴想起当年爹对自己说的话:“女儿啊,陛下要启用咱们家了。荣华富贵享之不尽,阴谋暗箭也会接踵而来。你在那后位上一定不能出半点差错,不然就是将咋们家架在火上烤啊!别以为同床夫妻就能白头偕老,那位,不过是把人当成工具。如今觉得我们家对他最有利,往后若有更好的,结局难讲啊……”
千般美味入了腹都将成为穿肠□□,留得条命就是造化了,还妄图奢求什么?
“船王的千金可不是一般人,陛下打算如何安置她?”
李言昭收起笑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的目光带上了几分审视:“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这一阵恐怕要委屈你,她…恐怕会高调一些。”
满桌子的菜,晚晴突然无从下筷,不自觉的她就顿在了那里。
“怎么不吃了?”李言昭声音微冷。
晚晴打了个寒颤,勉力挤出一个微笑:“好像刚才吃急了,胃里有些不舒服。”
恶心,想吐!
她当然知道李言昭的试探,他要的是一个大方的、在自己背后无条件支持的女人。若是自己敢有丝毫的抵触,那也就意味着失去了站在他背后的资格。
这般正儿八经的对自己下通牒,李言昭是第二次做了。果然有一就有二,什么爱不爱,人的感情不过如此。晚晴愈发庆幸与唐禹签的协议,退路——是的,她需要一条退路。
“陛下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吧,”她听见自己虚伪的声音说:“妾身知道陛下的心意,不会给陛下添乱的。”
李言昭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不要钱的温柔比太平洋的海水还要廉价。
他宠溺地握住晚晴的手:“最迟明年,我们要个孩子。”
要是放在当年,晚晴想必会激动的当场下跪谢主隆恩。帝后十年琴瑟合鸣,却无子嗣,晚晴遭了多少非议。情比金坚的皇帝陛下力排众议,为她挡下了众臣要求废后的折子。他情圣的形象深入人心,只有晚晴知道,她不能有孩子,就因为她的母亲是前朝皇族后裔。知道实情的人不多,李言昭就是其中一个。
他就是这么会算计的一个人,无论怎么做,都要求别人对他感恩戴德。如今他又开恩了,许诺自己能拥有一个孩子。可是…她知道,时至今日,有没有孩子对她已经不重要了。
一周后,唐禹回来了,晚晴就像盼来了救星。这回他们约在了唐禹公司举办的展会上,光明正大,让记者随便拍。
晚晴来得早了,独自一人在欣赏唐禹搜罗来的展览品。一副古画吸引了她的注意,再看落款,泪水蓄满了眼眶。
没想到,遇上了曾经的故人。
“一蓑烟雨任平生,呵…假清高。”
“买来的学历还敢说别人假清高?你看得懂吗?”
晚晴闭了一会儿眼睛,把不合时宜的睹物思人都收回肚子里去。她转过头淡淡地说:“唐医生,好歹我也是客。”
唐哲站在台阶下抬头看她,似乎被逗乐了,眉目舒展,略带笑意。
“你是我哥的客人,又不是我请你来的。”
晚晴看了眼手表:“你们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这个时间不该在上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