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一月中旬,顾家、王家两家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虽然嫁妆之前就清点好,陪房的人选也已经挑好、顾重阳要穿的喜服也做好了,可依然有很多琐事要去办。
庆阳侯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当然除了顾重阳之外,就数她这个当事人最闲。
王九郎每隔一天就会趁着夜色来到关雎院,跟她厮混一夜天快明时才走,导致她一到晚上就神采奕奕,白天却怎么都不够睡。
崔老夫人与英大夫人还以为她害了病,紧张兮兮地请了太医,得知她身体无碍,又以为她患了临嫁前的紧张症,好生宽慰了她几天。
顾重阳心里愧疚,再三跟王九郎央求不许他再来了,王九郎答应的好好的,到了第二天晚上照来不误。
顾重阳气得不给他开门,他就站在门口不走。
顾重阳担心他受了凉气寒毒复发,最终还是开了门让他进来。
虽然让他进来了,她心里却气鼓鼓的坐在床上不看王九郎,也不跟王九郎说话。
王九郎刚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带着凉意,怕凉着他,也不敢去抱她,只在她面前坐了,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今天是我不好,答应你的事情没有做到,你坐到被窝里去,别冻着。”
面对王九郎的时候,顾重阳格外心软,她嘟了嘴道:“我是气自己硬不下来心。”
小嘴红嘟嘟的,脸上带着懊恼,可爱极了。
王九郎忍不住,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你这样很好。”
“九郎你明天别来了吧。”顾重阳抬了头,把脸蛋凑到他面前:“你看看我脸色都不好看了,眼底有青了,我夜里睡不好,白天睡不够,感觉很难受。我是想要做美美的新娘子,让别人眼前一亮的。九郎你这么厉害,我其实是配不上你的,也只有这张脸,可以拿得出手了。你总是晚上来,我精神不好,到了成亲的那一天,还怎么艳压群芳,惊艳众人呢。”
她皱着眉头,孩子气的抱怨着,让王九郎的心软成了一团。
“我的小乖乖,你不用艳压群芳。在我心里,你就是最漂亮、最美的。”
这样赞美的情话,听一万句也不嫌多。
顾重阳心里甜丝丝的,抿嘴笑:“是真的吗?”
她乌溜溜的头发散着,人又娇俏又妩媚,王九郎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当然是真的,我都被你迷晕了。”
顾重阳更觉得开心,笑着靠到王九郎的怀里。
王九郎看着她眼底发青,又是心疼又是自责,这几天就不过来了,横竖再过一段时间,她就能永远陪着她了,多好。
第二天晚上,顾重阳像往常一样,坐在床上等王九郎,直等了很久,也不见王九郎来。
心里松了一口气,又隐隐有些失落。她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脸,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美美地睡了一个觉。
第二天起床,精神大好,一扫之前的疲倦劳累。
阿敏见她肤白如玉,精神焕发,不由就笑:“可算是回来了,之前总精神怏怏的,我都怕你过几天上妆不好看。”
虽然知道她说的是实话,顾重阳还是忍不住觉得有些脸红。崔老夫人等人见她双眸明亮有神,神采奕奕好像枝头初绽的花朵,都纷纷放下心来。
等到十一月十七,离顾重阳出嫁还有三天的时候,顾家突然迎来了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小姐,跟你说一个好消息。”阿敏知道顾重阳看重沈家人,欢天喜地道:“南京沈家舅老爷、舅太太、还有大姑奶奶来了,二姑奶奶也从宣北坊过来了。”
舅舅、舅母、素娥表姐都来了!
顾重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问阿敏:“是真的吗?人在什么地方?”
“是真的,是真的。”阿敏见顾重阳如此,就觉得自己猜中了小姐了心思,心里生出几分得意:“如今人都在老夫人的禧荣院呢,老夫人让小姐快些过去,去舅老爷一家相见……”
阿敏的话还没说完,顾重阳已经提着裙子跑了。
昨日下了一天的雪,虽然下人已经将雪铲走了,可因为天冷,路面上还有少量的薄冰。
阿敏拿着披风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哎呦,小姐,面外冷,当心路滑。”
顾重阳迫不及待要与舅舅见面,哪里还能听见阿敏的喊声,原本半盏茶的路程,她一眨眼就跑到了禧荣院门口。
刚进院子就听到明堂里有热闹的说话声,门口的丫鬟婆子脸上都带着笑,见她来了,赶紧掀了帘子:“小姐,快请进吧,咱们家来客人啦。”
顾重阳大步跑进去,沈玉成、沈太太、沈素娥、沈素迎都来了,顾家众人正笑呵呵与沈家众人说话寒暄,室内闹哄哄的,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温馨。
她想起前世自己出嫁时,冷冷清清的场景,不由鼻头一酸,眼泪就落了出来:“舅舅!”
沈玉成刚刚站起来,她人就扑到了沈玉成的怀里,哭了起来。
转眼一年多未见,外甥女这样依恋自己,沈玉成想着撒手人寰的胞妹,不由也湿了眼眶。
他笨拙地拍了拍顾重阳的头,哽咽道:“好孩子。”
沈素迎就走上前来笑道:“重阳表妹才是爹爹的亲女儿吧,爹爹刚才见到我都没有夸我是好孩子。”
众人闻言,不由哈哈一笑,顾重阳心里的酸涩一下子就冲淡了不少,她从沈玉成怀里起来,给沈素迎丢了个白眼。
沈太太就拉了重阳的手道:“孩子见了娘,有事没事哭一场。我们重阳马上都要出阁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可见亲家老夫人是真的疼爱重阳,宠得她这样娇气,就是我们素迎见了都觉得羡慕。”
顾重阳心里也不由一个咯噔,她一见到舅舅就这样哭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顾家亏待了自己,自己在顾家受了委屈,只好找舅舅诉苦呢。
舅母这样一解释,就变成了伯祖母格外疼爱她,对她像亲生的孙女一样。
顾重阳心里感激舅母,眼睛却不由朝崔老夫人望去,崔老夫人好像明白顾重阳心里的担心,先是冲她安抚地点了点头,然后笑呵呵道:“爹亲有叔,娘亲有舅,这也证明素迎没说错,亲家舅老爷待重阳是真的好,俨然就是亲生的女儿无疑了。”
“可不是嘛。”沈素迎在一旁挤眉弄眼:“本来我是家中最小的女儿,最是得宠,自打爹爹见了重阳表妹,对我一千一万个不满意,再不疼我了。若不是年纪对不上,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当初跟重阳表妹抱错了。”
崔老夫人哈哈一笑,拉了沈素迎道:“舅老爷不疼你,我疼你,这么巧的一张嘴,我看比重阳得人疼。”
沈素迎得了便宜还卖乖,抱了崔老夫人的胳膊:“就是,就是,我也这么觉得。”
她这一番插科打诨,屋里的众人都笑了。
当天晚上,顾家给沈玉成一行人接风,在花厅分男女摆了两桌酒席,用一座镂空屏风隔开。
席上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好不热闹。
顾重阳看着闹哄哄的花厅,一点也不觉得吵闹,只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温馨。
沈玉成带着沈素娥、沈素迎夫妇回了宣北坊沈家别院,沈太太则在庆阳侯府住下。
崔老夫人特意拨了个院子给沈太太住,沈太太无论如何不答应:“老夫人这一番盛情,我真是不该拒绝,只是重阳这两天就要出阁了,我这个做舅母实在舍不得,想跟重阳好好亲近亲近。老夫人就别客气了,等重阳出嫁了,您让我住哪里我就住哪里,保管不推辞。”
崔老夫人也笑:“既然舅太太这样说了,我也就不勉强了。正好这两天重阳大伯母有些上火嗓子坏了,就劳烦舅太太好好教导教导重阳。”
“您疼了她这些年,我这个做舅母的,也该尽尽心。老夫人请放心吧。”
就这样,沈太太歇在了关雎院的厢房。
晚上顾重阳刚净了面换了衣裳,沈太太就过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个册子。
顾重阳不由就是一阵面红耳赤,舅母该不会是要跟她介绍洞房的事情吧。
上一世充当这个角色的是英大伯母,两人磕磕绊绊都红了脸,最终英大伯母落荒而逃,将册子丢下让顾重阳自己看。
想起上一世的种种,顾重阳不由一阵窘迫。
她佯装镇定地喝了一大口茶水,然后若无其事地吩咐阿敏与阿纳:“我跟舅太太说会话,你们在门口守着,不要让人进来。”
阿敏与阿纳立马就下去了。
沈太太见顾重阳这般闻音知雅,调.教出来的下人又这般听话,不由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顾重阳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了,她先请沈太太坐了,然后自己拉了凳子坐在她旁边,故作镇定道:“舅母,您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