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做什么?”
郝少阳突然出现在门口,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在了赵梦兰与顾重阳中间,只不过他是面对着赵梦兰,两只胳膊微微张开,将顾重阳护在身后。
赵梦兰看着心里痛的在滴血,面上却做出笑容:“正准备送顾小姐出门呢,你就回来了。正好,你送送顾小姐吧。”
郝少阳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对顾重阳道:“我送你出去。”
郝少阳一路将顾重阳送到马车上,然后站在车外道:“明天上午过来吧。”
他顿了顿道:“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要单独过来,记得吗?”
顾重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但见他脸色凝重隐隐有怒色,就点了点头:“好,表嫂说今天泽哥儿好了很多了,明天我再来一趟,估计就不用来了。”
郝少阳见她脸上带了几分诧异,就微微一笑:“辛苦你了,我明天在家等你。”
说完放下车帘,让车夫驾马离开。
马车驶出的一瞬间,他的眸中突然掠过飓风般的暴怒。
重阳表妹心思单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他刚才却看得清清楚楚的。师姐全身紧绷,脚尖点地,十指微曲,蓄势待发。
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刚才会发生什么?
郝少阳两手渐渐握成拳头,心里的怒火越烧越烈,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任何人!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眸中炽热的怒火压下,方大步走回去。
人刚到院子门口,就听到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泽哥儿被赵梦兰抱在怀里,咳得特别厉害,小小的脸蛋因为放声大哭而涨得通红。
赵梦兰满脸焦急,抱着泽哥儿走来走去,语无伦次地哄着:“乖乖泽哥儿,莫哭莫哭,娘的心都被你哭碎了……你到底要娘怎么办才能好起来啊……”
见郝少阳来了她立马抱了孩子上前,声音中带了哭腔:“师弟,刚才顾小姐说泽哥儿已经没事了,可他现在哭的更加厉害了,该怎么办啊?”
郝少阳的视线就落在她的脸上,这两年来,师姐的容貌没什么变化,此刻她一脸的焦急,看着他的眼神都是依赖与无助,她的眼中带了星星点点的泪光,显然是担心极了。
没来由地,郝少阳感觉到一阵心痛。
师姐,她已经变了。再不是从前那个眉目张扬性格风光霁月的师姐了,她忘记了江湖儿女的爽朗大气,学会了内宅女人精明的算计阴谋。
她是喜欢自己的吧,这份喜欢里恐怕还带了怨恨。重阳跟他说过师姐喜欢自己,他是不信的,可现在由不得他不信。
他心痛到难以附加。
都是他的错!如果当初他坚持要娶重阳,或许师姐就不会变成这样。不、就算当初他没娶重阳,只要他不给师姐嫡妻的身份,而是像她自己要求的那样,宁愿做个有名无实的妾室,宁愿要个栖身之所,或许师姐不会变成这样。
都是他的错,他给了师姐嫡妻的身份,其实也就是给了她希望。她以为她能取重阳的地位而带之。
他对不起重阳,对不起师父,也对不起师姐。
是不是从现在起,他好好地对待师姐,彻底忘记过去,真心实意地跟她过日子,她就能放开心中的执念,变回从前那个师姐呢?
短短一息之间,郝少阳的心情百转千回,最终下定了决心。
“你别担心,小孩子爱哭很正常,估计这会子是饿了。”郝少阳伸手,从赵梦兰手中接过孩子,轻轻地拍着哄着,然后对赵梦兰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好好歇歇,泽哥儿交给我,等会我给他喂药。”
赵梦兰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郝少阳,以为眼前是她在做梦。
郝少阳心酸不已,爱而不得,师姐跟他何其相似。他是注定要跟重阳表妹分开的了,既然如此,何不成全师姐的一片心意呢。
郝少阳当即吩咐屋里的丫鬟道:“扶大少奶奶进去休息,将泽哥儿的辅食端过来。”
小孩子脾胃娇弱,喂药之前要吃点东西垫一垫。
赵梦兰回了房间,扑到床上无声地大哭,她努力了这么久,终于得到师弟的心了。
还差一点点,只要再努力一点点,让师弟厌恶顾重阳,师弟就永永远远都属于她一个人了。
赵梦兰哪里敢睡,哭过之后用冷水净了面,重新上了妆,然后走出来跟郝邵阳一起喂泽哥儿吃饭。
只是泽哥儿到底病着,喂进去的饭吐出来大半,将郝少阳身上都弄脏了。
郝少阳不以为意,伸手去端泽哥儿的药汤。
赵梦兰却将药汤接过来道:“你去把衣服换了吧,药汤我来喂。”
郝少阳见她神情平静,脸上却容光焕发不似从前那般怏怏的,就点点头,起身回去更衣。
赵梦兰抱着孩子进了内室,对着丫鬟道:“将药汤放着吧,你们先退出去,等会我再喂泽哥儿。”
丫鬟悉数褪下,赵梦兰抱着泽哥儿,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喜极而泣:“泽哥儿,小乖乖,你真是娘的小宝贝,你病了一场,爹爹已经变了,已经开始在乎你了,开始在意娘亲了。我的小乖乖,你再忍忍,过了明天,娘亲就喂你喝药。”
郝少阳决定好好跟赵梦兰过日子,干脆将自己的铺盖搬到赵梦兰的院子里来,到底心里上一时半会过不来,他就在赵梦兰的床边支了床,方便夜里照顾泽哥儿。
赵梦兰高兴的不得了,嘴上虽然不说,但眼角眉梢的喜悦却是骗不了人的。
郝少阳见了,就不由叹气,师姐也是可怜人。既然娶了师姐,就好好对待她吧。他答应过重阳,要好好过日子。
上半夜一切如常,谁知到了下半夜,泽哥儿突然大口大口地吐起来,浑身滚烫,四肢不停地抽搐,小小的人儿昏迷不醒。
赵梦兰揪心大哭:“泽哥儿,娘亲的泽哥儿,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少阳,你赶紧请大夫来救泽哥儿一命吧,泽哥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郝少阳也手足无措,不知道好好的怎么会发起烧来。小孩子发烧,可是会要命的。
眼下已经到了下半夜,再等等天就亮了,可泽哥儿这个情况,显然是一刻都等不得啊。
他高声唤了丫鬟进来,吩咐道:“让外院的人备马,我这就去庆阳侯府。”
“不、不、不。”赵梦兰突然抓住了郝少阳的衣袖:“少阳,你不知道,顾小姐其实还在恨我,她不愿意给泽哥儿治病,今天下午来,她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她不想给泽哥儿治病。所以,她开的方子,跟李太医开的方子是一样的,不过略动了几味药罢了。”
郝少阳眼神复杂,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赵梦兰。
赵梦兰却以为郝少阳不信,忙将抽屉里的一个方子拿了出来递到郝少阳面前:“你看看,这是李太医开的方子,是不是跟顾小姐开的方子一样?少阳,我真的没有骗你。你去是没有用的,不如我去吧,我亲自去给顾小姐磕头认错,只要她愿意救泽哥儿,她就是要我的命,我也认了。”
郝少阳呆呆地站着,没有去接那方子,他的心里一片冰凉。
重阳是不会害他的,更不会害泽哥儿。或许是方子出了错,或许是抓到了假药,也或许是泽哥儿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人来人往带了风邪进来,总之,重阳绝不会害泽哥儿,更不会不愿意给泽哥儿治病。
她如果不愿意,一定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他,绝不会来了之后故意害泽哥儿。
他震惊、失望,是因为他没有想到师姐心中的执念竟然这么深,恨重阳恨到见缝插针不遗余力地抹黑重阳表妹的形象。
他脑中轰隆隆作响,一片空白。重阳表妹已经订婚了,他也已经表明态度要跟师姐好好过日子了,她不是很惊喜很开心吗为什么还要这般构陷重阳表妹?
郝邵阳想不明白。
赵梦兰再接再厉道:“少阳,你带了我去顾家吧,我跟顾小姐认错。”
“不用了。”郝邵阳喃喃道:“重阳不是这样的人,这里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师姐你在家里等着,我这就去请她过来。”
郝少阳走了,赵梦兰脸上浮现出几分狰狞的笑。
就算师弟再喜欢顾重阳,这一次也会无比失望吧!
他嘴上说不信,可那失魂落魄的表情却骗不了人的。师弟性格冲动,做事情凭一时的血气,他此番定然要找顾重阳质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人在冲动的时候,说出来的话总是格外伤人。
那顾重阳心高气傲,必定受不了师弟的质问,两人一定会大吵一架,不欢而散。顾重阳会认为师弟不信任她,污蔑她;师弟会觉得顾重阳做贼心虚,不肯承认。
从此以后,他的心里再无顾重阳这个人,他就可以好好地守着她们娘家过日子了。
而她从小的夙愿也就要梦想成真了。
“少奶奶,泽哥儿又吐了。”
丫鬟焦急的声音让赵梦兰突然一惊,她赶紧跑进去,趴在床边,满脸是泪地喃喃道:“娘的小乖乖,你再忍一忍,马上天就亮了,马上大夫就要来了。”
躺在床上的孩子脸色通红,抽搐的越来越厉害,情况十分危急。
赵梦兰慌了神,惊恐地抱起孩子,大声呵斥丫鬟:“快去熬药,快去熬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