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老板忙不迭地点头:“这街上靠近码头,因此寸土寸金。这街上大多是卖古玩金玉布料的铺子,要不是利润大,可站不住脚。像我这样的梳篦店,可只有一家呢。”

看来,老板真是被那少年的话给气糊涂了,要不然怎么会说出“利润大”这样的话。

顾重阳心里好笑地摇了摇头。

老板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解释道:“我这个小店不如他们利润大,只能走量,北直隶的梳篦店,有一大半都是从我这里进货的呢。”

老板很窘迫,顾重阳就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梳篦上:“只有这一种花色吗?”

老板见顾重阳这样问,身后得婆子丫鬟也没有说什么,立马知道眼前这位小姐是有能力购买的了。加上刚才她为他解围,老板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真是善解人意,他脸上的笑容立马盛了几分:“花色还有其他的,我这就拿出来给小姐看。”

“不必了。”顾重阳淡淡道:“你直接跟我说还有什么花色吧。”

老板反而有些不确定顾重阳是否是真心要买了,但是他依然笑着道:“除了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四大美人的之外,还有梅兰竹菊四君子,春花秋月夏风冬雪四季风景,十二生肖图,百鸟朝凤,孔雀牡丹,一共六种花色。”

“因为做工精致,价格昂贵,所以小店每样花色只进了一套货,不知道小姐您更中意哪一个花样?”

“这六套,我全要了。”顾重阳道:“你帮我包起来吧。”

梳篦店的老板先是一愣,接着脸上就露出狂喜的表情:“好嘞,小姐您真是眼光独到,这梳篦不管是自己用还是送人都十分体面。我这就给您包起来,小姐您稍等,您先坐一会。”

说着,他又高声对店小二喊道:“快倒茶,快倒茶。”

高兴之色,溢于言表。

绿芜与青芷不由咂舌:“小姐,您买的好像太多了,这么多梳子,您怎么能用得完?”

伍嬷嬷却已经明白了,她笑道:“小姐定然是买回去送给其他几位小姐的。”

一边说着,一边把买梳篦的钱付给老板。

绿芜与青芷这才恍然大悟。

顾重阳见伍嬷嬷明白自己了自己的打算,不由微微一笑。

老板见了银子,更是乐开了花,一边对顾重阳的眼光赞不绝口,一边亲自把梳子一盒一盒包起来。

突然,帘子一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他衣饰华美,眉目精致,皮肤白皙,十分美貌。

只是一双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显示了他此刻烦躁的心情。

他身后跟着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都穿深蓝色的细布箭袖衫,一副练家子打扮。这两个人虽然身材高大魁梧,脸上却都是一副无可奈何的神色。

看样子应该是哪个高门富户家的小公子跟随从出行。

那少年走进来也不说话,径直走到老板面前,见柜台上摆放着很多精美的盒子,一把掀开。

“咦!”见到梳篦,少年不由双眼一亮,脸上露出几分喜色。

看来他跟自己一样,对梳篦十分满意。

顾重阳以为他会跟老板说要买这套梳篦,没想到他根本不说话,而是直接把盒子合上,拿起来就走,好像拿自己家的东西一样。

顾重阳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无礼的少年。

而老板早就一把拉住了他,厉声呵斥:“你做什么?光天化日,要偷东西啊?”

“偷?”那少年瞥了老板一眼,嘲讽道道:“就你这破东西,根本不值得小爷去偷?若不是小爷买不到更好的,你就是送给小爷,小爷也不会看一眼的。小爷买你的梳篦,是你祖上积德了。张三,付账!”

“是,大爷!”身后的一个随从立马站了出来,从怀里掏出一把金叶子。

那少年已经挣开了老板的手,拿着梳篦盒,大步朝外走去。

伍嬷嬷不由大急,这梳篦她们是付了钱的,怎么能叫别人拿走。

顾重阳没有说话,只一边慢悠悠地喝茶一边看着老板。

这个少年刚进来的时候,顾重阳就猜测他会不会是刚才在门口评论老板店铺小、门帘脏的那个人。等他一开口,顾重阳就知道,自己猜的一点没错。

这件事情,跟她没关系,她只要坐着喝茶看戏就行了,老板会把梳篦要回来的。

果不其然,老板大喝一声:“小子!你给我站住!你以为你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了啊,本店门面太小,门帘太破,供不起你这尊大佛,我不要你的钱,把梳篦给我留下。”

那少年应声地回头,漂亮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指着老板反问:“你叫我什么?”

不待老板回答,他又嘲弄道:“这样跟小爷说话,你也算是个人物!”

他走回头,站在老板面前,意味深长道:“你确定不卖给我?”

他的语气表明他此刻心情很不爽。随着他说话,身上自然生出一股凌厉之气,给人一种他很不好相处,得罪了他,下场会很不好的感觉。

他身边的两个随从也朝前走了一步,更是让人觉得这几个人不是等闲之辈。

这哪是买东西?分明是明抢啊!

抢也就算了,抢之前还将人家店贬的一无是处,一副我抢你是看得起你的德行。

顾重阳见老板涨红的脸的样子,不由腹诽道,若自己是老板恐怕也会气极的。

重生之前,顾重阳不是在延恩侯府贺家的后宅,就是在良乡的田庄,她接触的人有限,见识的事情更是少之又少。

今天出来一趟,遇到这种情况,她看的津津有味。

这位少年就是戏文上说的那种恶霸了,而老板则是不畏强权的商户。

顾重阳非常想知道故事会怎么继续下去,老板会不会拍案而起,义正言辞地教训那少年人一番呢?

少年人是会满面愧疚匆匆离场,还是会胡搅蛮缠抬出自己家长辈的身份以势压人呢?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个人。

“这位公子,并非小店不愿意卖梳篦给您,而是这梳篦已经被这位小姐买了。”老板打着哈哈,一脸的谄媚谦恭。

顾重阳大跌眼镜!

他没有想到老板的气势会突然矮了下去,称呼也从“小子”变成了“公子”,更没有想到的是,老板居然会祸水东引,把皮球踢给自己。

那少年闻言一愣,这才发现屋里还有顾重阳一行人。

他转头看了一眼顾重阳,原本不耐烦的脸色慢慢落下来,变得更加不悦,他恨恨地瞪了顾重阳一眼,十分的孩子气!

真是莫名其妙!自己又没有得罪他,他怎么这样瞪自己?就算自己买了他想要的东西,那也是她先来的啊。

这个少年长得斯斯文文十分漂亮,怎么做人这么差劲啊?

少年对老板道:“既然如此,那我买别的好了。”

老板笑道:“公子,这些,全都被这位小姐买了。”

少年人闻言,并不气馁,而是挠挠头,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顾重阳面前。

“喂!”少年说话的神态十分骄横:“这梳篦是你的,你卖给我。”

顾重阳就看到这少年人的腰间别着一把精致小巧的腰刀。

她不由大吃一惊。

在大齐朝,除了当差的人之外,能配刀的只有勋贵之家的子弟了。就算是勋贵之家的子弟,也并不是人人都有资格配刀的,必须是在秋围中获得名次或者是圣眷优隆之人才可以配刀。

前世,贺润年就不曾参加过秋围,他自幼习文,觉得那些参加秋围的子弟都是莽夫。

眼前这个少年不过才十二三岁,居然已经配刀了。他不是从小就习武,便是经常在宫廷走动深得皇帝喜爱,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她能得罪的起的。

顾重阳决定避其锋芒,反正有六套梳篦,送他一套自己还剩五套也够送人的了。

顾重阳低下头,像个真正的十几岁的少女一般温婉:“好,公子请便。”

少年却冷哼一声,说不是嘲弄还是轻视,丢了两片金叶子给伍嬷嬷,然后道:“我们走。”

送走了这位小霸王,老板也松了一口气。

他将包好的梳子悉数交给伍嬷嬷,然后打趣道:“小姐,你刚买了这套梳子,转眼就以两倍的价格卖了出去,今日真是好运气。”

青芷却对老板的所作所为十分看不起,她哼了一声,骂道:“奸商!”

老板愕然抬头,一张脸羞得通红:“小姐,小店太小,实在是得罪不起刚才那位客人,他的身份小店可开罪不起啊……”

这个老板也看到那少年配刀了,怪不得他的态度会转变得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