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唇舌相斗下来，香茶已煮好。
九爷将茶倒入洗好的茶盏内，送到文璟面前，自己也倒了一盏慢慢细品。
“茶不错。”文璟品了一口，赞道。
“那是当然。”九爷不客气地应下，随后道，“听说皇帝老儿的病一直没好，不会快要断气了吧？”
“不至于。”文璟浅浅勾唇，“只不过，既然是病，总要在床上躺些日子。”
“有时候想起来，恨不得把他给毒死，可又觉得，这样太便宜他。”九爷冷笑。
“掩埋在过去的真相还需要他来还原，怎么可以死。”文璟笑意极淡，“慢慢来，人老了，总会变得糊涂。今儿病一场，明儿病一场，身子一垮，就会怕死。人一旦怕死，真相也就慢慢出来了。”
“可等了那么多年，我已经有些等不及了。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该查的都查得差不多了。还有太后那个铃铛，虽然查起来难了些，可到底也查清楚了，真是意外之喜。”九爷扬起唇角，艳丽的脸容越发光彩照人，“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一旦真相大白于天下，皇家会是怎样的反应。”
“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又何必急于一时。”文璟眸光微转，望向窗外那一片旖旎软绸，“总得由他亲口说出来，这一切才算结束。”
亲口说出来。
九爷觉得这一点很难，一个处心积虑掩藏了将近二十年的秘密，一段沾满鲜血极为不光彩的历史，恨不得所有人都不知道才好，怎会自己亲口说出来？
但看着文璟，他又觉得，既然他这样说了，他就信。
这世上，还没有这个人做不到的事。
就像这次，他原本认为，要在太子亲自经手的药材里加上一味药很难，可不也做到了么？
如此一想，心里便轻快了许多。
“如今太子入牢，皇帝卧榻，这监国的大任算是落在慕容佩身上了。”九爷盯着他的眼眸，不怕事大地问，“别的我不知道，慕容佩对那个人的心思我可是知道的。你就不怕让他站得太高，把人给夺走了？”
文璟喝茶的动作一顿，才道：“该是你的，谁也夺不走。能夺走的，便不是你的。”
“可你觉得，她现在还是你的么？”九爷继续道，“天高地远，人家不仅做了将军，今后还有可能成为一方霸主，就你现在这模样，怎么跟人家拼。”
文璟斜睨着他，“是我的，不论如何，她都是我的。”
九爷真想问问，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你可别忘了，你身上还有一道疤就是她伤的，她对你可狠着呢。”他终究是忍不住，揭了文璟的伤疤。
作为兄弟，就算知道这样不厚道，会让人很疼，他也要说出来，只有这样才能让人清醒过来，不沉溺于幻想之中。
文璟的手轻轻抚上胸口的位置，表情温柔，许久，轻声道：“你不懂。”
“噗……”九爷心里呕出一口老血。
他是不懂，明明都差点死了，差点死在那个女人手里，却还把她当成宝贝似地放在心里，时刻关注她的动向，甚至还不要命地长途跋涉，为她……
他不懂，真的不懂。
可是，见对方那不愠不火不紧不慢的样子，他就觉得自己是吃饱了撑的，纯属瞎操心。
“想不想知道郁明珠的消息？”见他一脸郁闷，文璟不由笑着将矛头转过去。
“不想！”九爷脸一黑，想也不想就拒绝，“我都跟你说过了，不要跟我提她。”
“当真？”文璟微微挑眉。
“当真，真得不能再真！”
文璟啧啧摇头，“小九九，你的心可真是越来越狠了，怎么说她都是你的人……”
“谁说她是我的人了。”九爷恼怒地把茶盏往桌上一放，“早知道我就不该把那天的事告诉你，让你现在来取笑我。”
“这怎么是取笑。”文璟笑意微敛，“再怎么说，她与你已有夫妻之实，你这般言辞，便是对她不负责任。”
“我不负责任？”九爷忍不住冷笑一声，“她要做太子妃，想攀凤凰枝，能看得上我？我与她算什么夫妻之实，不过是为她解毒的一个工具罢了。”
“可她并没有嫁给慕容显……”
“不必多说。”九爷直接转过身，拿个后脑勺给他，“你要喝茶就继续喝，不想喝了就走吧。”
如此负气的话……
文璟不禁笑出声来，“好好好，不说不说，快坐过来陪我继续喝茶。”
九爷自个儿出了半天闷气，好半晌才拉着个脸坐回来，端起茶盏一口气饮了下去。
“你这是牛饮。”文璟替他满上茶水，把茶壶放回小炉上时，视线不经意落在一名刚进一品香的人身上。
郁方臣。
许久未见，个头长高了些，可精神恍惚，身形消瘦，完全失了一个少年该有的鲜活。
自郁明珠与云微澜一起失踪之后，郁相的权力也受了影响，虽然并未降职，可明眼人都知道皇帝削了他的权，相府也跟着冷清了不少。
可这些对于郁方臣来说，影响应该并不大。
“他经常来么？”
“谁？”九爷还有些不想搭理他，但还是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待看清是郁方臣，讥讽地道，“也不算经常吧，三五日来一次而已。”tqR1
三五日来一次，还不算经常？
这只是个少年，本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文璟凝起眉头，“小九，我知道你恨郁家，更恨郁相，可是郁方臣毕竟还小，你不该让他来这里。”
“是他自己要来，关我何事。”九爷嗤了一声。
“当真不关你事？”文璟深深看着他。
九爷侧过头，避开他的视线。
可文璟依然注视着他，看得他十分不自在，脾气都涌了上来。
“是，我是故意让他上瘾，让他沉迷于此而不能自拔，可那又怎样！”他眉梢一挑，描画精致的眉眼染上一抹狠戾之色，“这是他们郁家欠我的！”
看着他失去冷静被仇恨笼罩的模样，文璟心中悠悠叹了口气。
“看在郁明珠的份上，你就放过他吧。”
“她有什么资格可以让我放过！”九爷双目通红，声色狠绝，“不过是背信弃义之小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