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地凝视步惊云,“雪缘”一双明眸闪过万千情绪,嘴角挑出一丝讥诮的笑意:“一次又一次,总是喜欢上这样的男人,不喜欢就是彻底地无情!”

“所以痴情就成了罪过,牺牲更是一场笑话。”

“步惊云,曾被雪缘豁出性命救过的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这样说!”

步惊云面色一变,对于雪缘,他是有所愧疚的。活命之恩,不是还回去就可以两清那么简单,雪缘的一片痴心,他无法无视也无法忘怀,只是:“我欠雪缘一条命,也欠一句对不起。

“但,心不由己,情难自禁!我,只能说一声,抱歉!”

若没有秦霜,若没有秦霜,他是会爱上雪缘的吧,如雪缘这般的好女子的痴心付出,谁会不心动?但,他在秦霜身边太久,陷得太深!

她映着毁灭的火光踏步而来,美丽,骄慢,聪敏,无畏无惧……也许就是那一刻起,注定了他一生要和她纠缠不休。

他是恨她的,甘为雄霸的爪牙,直接充任霍家庄的灭门凶手,面对遍地尸骸而毫不在乎,那样的残忍冷漠,七十一条人命在她不过是一个数字,就是他,也不过是她的任务目标之一。

但,是她,在无名叔叔和不虚大师都劝他放弃报仇时,站在他这边,维护他的选择。是她,在他破家失父最悲痛的时候,让他可以拥抱汲取仿佛残存世间的最后一丝温暖。是她,站在光明中,却对身处黑暗被英雄剑排斥的他给出承诺……而在被逼杀死霍天心丧欲死的时候,陪在他身边一起淋雨的,还是她……

也许,就是乐山大佛的那一次伸手,让他对她再也难以放手……即便经过了五年刻意遗忘的逃避,她一出现,他还是会回到她身边!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万分清楚,就算秦霜知道了他的心思,亦不会有所回应。因为他是雄霸的敌人,他怀着一颗复仇之心而加入天下会,如一头野兽潜伏在暗夜中伺机等着雪恨的那一天……

对于秦霜,即便是喜欢,但最重要的只能是一个人!初始的立场已然决定了一切,雄霸养大她,那么,她就竭诚以报,她可以对他微笑,悉心指点他的武功,但若他暴露在雄霸之前,她拔剑的时候绝不会有所犹豫!

也许就是这样单纯到决绝的态度,吸引了他的目光,让他看着她渐渐由不甘变成了习惯再变成了不舍。

如剑的锐意,似水的温柔,驭下的威严,待人的平和,洞明人心的犀利,不谙世情的天真……秦霜和雪缘,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

但,偏偏,她们有着极端近似的容颜!

所以,他更无法接受雪缘,他怎能对着同样的一张脸而忽略心中深埋的痛苦?

“雪缘”唇角微翘:“既然不爱,便绝对不给希望。就算是面对世间大多数男人都无法拒绝的美色和柔情,亦不假意敷衍。其实雪缘的目光不错,喜欢的是一个难得的好男人。可惜,感情的事,如果能事事如意,哈,我便不会站在这里了罢。”

即便性格迥异,但一旦认定,便绝不动摇,是她和秦霜的共性,那么同样,她们所欣赏的也便绝不会是首鼠两端的人,若步惊云稍表现出动摇,那么,曾经出名任性妄为的她很难说不做出什么来。

眸光一转,看向聂风:“有心,但更要有能力。”一挑眉,带出几分轻狂,“你以为你是她的谁,让她全然接纳你毫不设防?”

“已然完全陷入心魔的她,对外界不会有任何反应,更不会回应你的呼唤。”

“不用再白费力气,小霜的心可不是谁都能进入!”

“没有人能唤醒她,除非她,自己走出来!”

聂风眉头紧锁,自和秦霜一道下山,便风波不断,遇到的敌人一个比一个棘手,眼前这位更形诡异。而之前便是再难,秦霜总有办法从容应对。现在运转冰心诀,所映出的完全是一片空白。自从五年前,自己尝试进入过一次秦霜的灵台心境后,秦霜便觉得对他此举太过危险,于是特意加上限制,除非他能在境界上超过她,否则再不能强行进入,此刻更是彻底关闭。

也许正如对方所说,对于秦霜而言,五年朝夕相处,只不过是稍稍的亲近,还未够分量让她将所有种种与他分享,更勿论是敞开心门。

步惊云瞧聂风神色,踏上一步,既然感应无功,那么也只有试一试能不能用最直接的方式,纵然会对秦霜造成伤害,也好过看着她这般流泪直至崩溃……

“雪缘”忽然伸手一拍:“这是我和她的恩怨,就算是你,也不能插手呦!”

随着这记掌声,那群原本因为吃了兽丸,投有思想,一直木无表情跪着,似乎从来也没有移动过,也没有资格随意移动的兽奴仿佛得到了什么命令,迅速地站起身,将秦霜、“雪缘”、月明曜围在中心,而将步惊云、聂风和神母隔离在外。

不止于殿中原本跪着的兽奴,雪缘随后一声呼哨,远处隐隐传来一声哨声呼应,片刻后,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大批兽奴自门中源源涌入。

此刻,便是神母也禁不住色变。

“雪缘”嫣然一笑:“搜神宫历年累积的这万名兽奴,神没来得及用,我便勉为其难地用一用好了。”

“这些都是外间的无辜百姓,被神捉了来,喂下兽丸,若是有解药的话,还有望回复本性,重返家园,一家团聚……”

“雪缘”言下之意甚为明显,若是他们袖手旁观,这些兽奴也不会有所举动,但若他们要硬闯,那么这万名兽奴自然会拦截。而兽奴无知无识,除非被杀死,便会对主人的命令执行到底。

先前那叫人惊艳的一剑也罢了,这等视万条人命如草芥的心性才更叫人可畏,与之相比,那位狂妄自大的神的手段,顿显低劣笨拙。

这下,不要说聂风,便是步惊云,也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神母再也忍耐不住:“你,到底是谁?”

“既然她是秦霜,那我便是雪缘。”随意地回答,过往的名字在这世上只为小霜铭记,说给这些人又有什么意义?

“你们原本所认识的雪缘不过是暂时处于沉睡中,待我做完要做的事,她自会苏醒。”

“所以,千万不要做什么愚蠢的事。”

“雪缘”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警告,竟不止是万名兽奴,而是连原本的雪缘也一并做了人质。

神母苦笑,目光转向步惊云和聂风,若是他们冲动,她也只能出手了,与秦霜相比,她自然是更着紧雪缘的安全。

“雪缘”放声大笑,没有人能帮得了秦霜,所有人,都只需要静静等待结果便好。

因为万名兽奴涌入,本来空旷的殿堂也显得有些拥挤,僵持之中,一个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你,后悔了吗?”

聂风一喜,高声叫道:“霜姐姐,你还好吗?”

步惊云心头也是一松,但随即又提起心来。

秦霜不曾回应聂风的呼叫,脸上不停滴落的泪水已然隐隐带出了血色,或许,再继续下去,流出的便不是泪而是血!

“如果当时,我,多问一句……你,后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