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洞蛇尸翻飞之际,一条人影从洞壁凹陷处电射而出,正是鬼虎。他本被聂风掩藏在蛇尸之下,却被聂人王凭借野兽般的本能找出,更是不问青红皂白痛下杀手。

鬼虎先前受伤极重,忍着伤强催内力推动蛇尸空群迎袭,自己则发力朝洞口跑去,可是由于妄动真气,内息一滞,伤上加伤,奔至洞口又呈不支倒地!

聂人王哪管对方受伤还是完好,他杀机已动,除了聂风,其他人他都誓要一刀砍杀。

一道金芒闪过,阻住刀势,聂人王不怒反喜:“小贱妇,在这种狭窄的地方看你如何逃?”

秦霜依然神色从容,但眼中也多了凝重。这种地形的确对她不利,可是若要退出洞穴,聂人王势必又会杀了鬼虎。她雅不欲做出这种两难抉择,瞳中紫光一闪,就要在此地了结恩怨。

鬼虎忽然望着聂风,高叫:“穴……”

聂风霎时便明白了这个穴字之意,他想起对秦霜的承诺,微一迟疑,但见秦霜步步后退,形势颇为惊险,再也顾不得许多,大叫一声:“霜姐姐退开。”遽使他别创一格,将鬼虎所授与家传轻功二合为一的步法,人如旋风般贴着聂人王身躯急转!

聂人王既未想到儿子所使的步法并非源于自己,又着力想要将好容易逼入困境的秦霜劈于刀下,自恃内力强横,由得聂风乱点,谁料身上从没想过的部位被其一点,竟令他右臂一麻!

鬼虎又嚷:“三……十……六……”

聂风飞快点了聂人王三十六个大穴,以他小小内力,怎可制牢聂人王?聂人王仅觉全身一软,刚要倒下之际,雄厚内力复再冲破被封穴道要站起来,鬼虎忙嚷:“再……点……”

聂风惟有再点,聂人王刚冲开的穴道又被封锁,更是怒不可遏,一边欲提气抗衡一边悍然吆喝:“小子!你敢再点,我立即宰了你!”

聂风不理会他的威胁,依然不断来回在聂人王的身上点着,直至聂人王内力尽失瘫坐地上,嚎叫的气力亦不继,他才放手!呆立原地,看着这个向来兽性难驯的父亲,难以置信他竟然会栽在自己手上。

秦霜早在他上前便已退开,按剑旁观,眼瞳如冰。

聂人王内息衰竭,胸膛一起一伏,也忘了秦霜,狠狠逼视聂风,像是要把儿子吞掉一般。他现在若能顺畅开口,定然又要大骂不止了。

秦霜忽道:“聂风,你可曾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聂风心中一凛:“我……”他本想说我是为了救你,但被秦霜冷漠的眼光一看,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不管是为什么,他毕竟是背了信,违了诺。

聂人王狂态不减,鼓起一口气,哈哈大笑:“小子,你看见没,你救了她,她却一点也不感激,贱人果然是贱人。”

聂风急道:“爹,别说了。”

秦霜没有即时开口,反手捂嘴,指缝间已经渗出血迹。为了不伤到突然扑上的聂风,她仓猝散去瞳中魔力,立时受到反噬。此刻气息紊乱,心头烦恶无比,竟现出走火入魔之势。

聂人王虽然受制,眼力仍在,讶道:“老夫早知你内息薄弱,不能久战。但适才也没打几招,怎地突然受得伤比老夫还重。”狂笑道,“老夫还道世间真有比我儿聂风资质更好的学武奇才,想你小小年纪,怎么可能和老夫比肩,不过是走了旁门左道,用了速成之法,根基不牢,现下知道厉害了吧?”

秦霜遽然抬头,瞳中冰寒:“你应感谢你的好儿子聂风,你以为是他救我,其实他救的是你!”

聂人王恍然:“不错,老夫还在纳闷怎么突然变弱,原来你退步是为了蓄势,哈哈,你竟为了不伤我儿而散招,果然是别有企图。”

聂风明白过来,心中既是感动又是后怕,并不后悔出手,却对秦霜更加愧疚。

秦霜指尖轻敲霜华:“聂前辈,我自认没有得罪过你。你先是违背决斗规矩,莫名其妙砍我一刀,现在又口口声声贱人贱妇,我能问问为什么吗?”她的语气平和之极,但聂风和鬼虎都觉得背心发寒。

聂人王“呸”了一声:“你师父勾引了颜盈那贱妇,你又来勾引我儿,难道不是贱妇。”这个理由便是无关的鬼虎听了,也觉得聂人王这个迁怒实在太过离奇。

秦霜转头对聂风道:“你刚见我时就跑,就是为此?”

聂风从前听聂人王说这番话时便觉哭笑不得,现在竟听他当面对秦霜说了出来,更觉尴尬异常,低声道:“霜姐姐,我娘走了,所以我爹他有些神智糊涂,胡乱说话,你,你别当真。”

秦霜嗯了一声,不置可否,聂风但觉一阵大力涌来,身子飞出,重重地撞到石壁上。

秦霜一步步走近他,表情不变:“你答应过我,却没做到。让我失望的人不多,你可知他们的下场?”

聂人王怒喝道:“贱人,你敢伤我儿。”一语未毕,秦霜已经一剑脊抽到聂风脸上:“在我面前出言不逊而被剔齿割舌的也非止一个,您是想亲身体验还是父债子还?”污言秽语不会搅动秦霜的心绪,但也不是说旁人便可以因此在她面前放肆。

聂人王气得呼呼喘气,狠狠瞪着秦霜,直如野□□择人而噬。

秦霜只看着聂风,冷意逼人,宛如造物用冰雪塑成的精灵,全无半分人类的暖意:“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聂风苦笑,直到此刻,他对秦霜也是只有歉疚并无厌恨:“霜姐姐,要杀要剐都可以,只是杀了我后,放过我爹吧。”

鬼虎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踉跄着走近,挡在聂风之前:“不……可……”

聂人王也大叫道:“有胆冲着我来,放了我儿。”

秦霜眼眸转动,唇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都,死!”一剑挥出。昏暗的洞穴中,这一道剑光明亮无比,杀意浓烈竟似不在聂人王手持雪饮全力砍出之下,却不知谁会死于这一剑下。

聂风闭上眼睛,心中只希望秦霜杀了他后手下容情放过老父。

半响既无疼痛,也听不见异声,睁开眼,发现秦霜已经退开,靠在另一侧石壁上,霜华插在腰间,嘴角的鲜血已然拭去,眼眸低垂,隐隐见长睫微微颤动。

地上的聂人王,身前的鬼虎,都安然无恙。

聂风雀跃而起:“我就知道,霜姐姐你不是那样的人。”

秦霜只觉肺腑中如刀搅动,眼前昏然一片,一口血涌上喉头又压下:“什么样的人,你爹那样的人么?”

聂人王冷哼了一声,却出奇地没有说话。秦霜适才那一剑,正是针对于他,当头直下,杀意宛如实质,他甚至可以感觉到眼帘上刹那剑锋的冰冷。心中也佩服秦霜这一剑拿捏之准,对势驾驭之强。想起刚交手的时候,秦霜的剑法还远未到这个地步。交手数次,进步如此快发,聂风所说,假以时日,他会死在秦霜剑下,也真不是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