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璃扶额:怪不得这案上文书翻了半天不是请柬就是人族的祭文,没有一点有用的!
“没看什么,你退下吧。”有点郁闷的白璃挥退珠珠。本想借着批阅文书的机会跟这小鲛人再打探下情况的,现在倒没了由头。
没有定水尺,又没有可用的文书,又不能冒然行事引起妖精们怀疑,这该如何介入此间事务、开展除妖大计?到底是孤家寡人难以成事,须得找一个同盟。好在之前也有过打算,考虑过人选。再结合眼下的形势一思量,白璃扬声叫来鱼侍:“传墨将军前来。”
“大王有何吩咐?”墨将军很快应召而至。他是一条黑鱼精,也修炼出了人身,只是修为有限,连带着修出的容貌也丑陋的很。他原本不过是大泽之中土生土长的一条健壮黑鱼,因缘际会开了灵智有了点法力。龙长天来到此地后他带领族群依附了龙长天,成为龙长天最得力的倚仗。有了龙长天的庇护,他的族群迅速庞大,光有灵智的就达到七万之众,其他普通黑鱼更是数不胜数。黑鱼食性杂,大泽原本物产丰富鱼类繁多,这数百年来差不离被它们吃了个十之*。所以,这条黑鱼精以及他的族群,也是白璃消灭的目标。
“墨将军,你近来干的好差事啊。”白璃冷冷地道。
“这,大王何出此言?!”墨将军一惊。是收了瑶鱼族贿赂放他们逃离大泽,还是私扣货船过湖费,让他给知道了?
“你自己说呢?”白璃诈他。
“小的,小的对大王一片忠心,日月可鉴!绝没做任何对不起大王的事!”墨将军打定主意,一口咬死。
“光忠心有什么用?连点小事儿都做不好,废物,饭桶!”白璃拍着桌子骂。
吓得墨将军跪倒于地连连叩首:“是是,小的废物,饭桶!只是小的没做好的事儿多了去了,还请大王明示,是为哪件动怒?”
白璃站起,负手走到他身边:“你可知道昨晚那陈国女子行刺本王,差点儿就得逞了!”
“竟有此事?!”墨将军小心抬头看看她脸色:“可是这事儿和小的没关系啊,小的又不认识这陈国女子……”还不是你自己招的嘛!他心里嘀咕。
“所以说你是废物,饭桶!”白璃垂手一拍把他脑袋拍下去:“和你没关系?!身为本王的统兵大将此等叛逆之事和你没关系?!你就是这样给本王守土卫疆的?!”
“是是是,有关系有关系,是小的没能早早查知这女子的不轨之图,小的该死!”墨将军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可是一万个不服,接着又道:“其实不过一个小小女子而已,大王这样的英明神武,她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嘛!”她又没把你怎么着,你用得着这一大早拿我开涮嘛!
白璃冷哼一声:“本王不信她一个小小女子胆敢做下这等事体,定是有人教唆的!不必说了,定是那陈国国主干的!看他们以往恭谨老实,全是装的!”
“呃……”好吃好喝美人宝器地供养了你好几辈人了,就出了这一点事,就全变成装的啦?!还是一如既往的薄情寡义。墨将军悄悄翻个白眼。
白璃缓缓踱步:“因着这事儿本王把水边这些凡人又挨个儿琢磨了下。彭国上下不必说了,总有一天得腾出手来好好修理修理他们。主要是朱峻,本王越想越觉得可疑,越想越觉得火大。嗯,陈国主还有可能是本王多想了,这朱峻,以前那些事儿越想越像是跟本王对着干的!”
“哎哟大王您可算是想通了,朱峻他不就是跟您对着干的嘛!”墨将军对他这话倒是赞成的很,他挺起身子迫切地讲述:“小的跟您说过多少次了,您就是不信!青鱼叛贼那边他肯定有供应粮草!再说去年鸟族过境那事儿……”
“聒噪!”白璃又是一巴掌把他拍下去:“英明神武的本王自有决断!用得着你卖弄么!”
“哦,是。”墨将军撇嘴:“请大王吩咐。”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再提起来并问罪朱峻的话,未免不能让人信服。因此,本王想出一条妙计,保管让他原形毕露!”白璃示意他附耳上来。偏墨将军耷拉着头没看见。白璃不耐烦地揪起他耳朵:“明晚他请本王赴宴,到时候你护卫本王前去。宴席之间,你就假装刺杀本王,他若真是对本王有异心,必会与你并肩作战,到时你再把他拿下……”
“啊,要杀就杀呗,何必弄这么麻烦……”墨将军最不喜用计。
“本王一定要这大泽所有的生灵心服口服!你仔细听着,到时候先这样做,要这样说……”
“哎哟大王您再说遍,小的这鱼脑子记不住!”
……
墨鱼的脑容量是小点,白璃又是个力求完美的性子,翻过来覆过去,背诵话术加模拟演练,折腾了快俩时辰,快把墨将军折腾疯了,白璃才勉强放他走了。
冷月城中,被如此翻来覆去念叨的朱峻,这一天不停地打喷嚏。
“脉息平稳,没患伤寒。”他的夫人鲛人珍珍打小身体羸弱,久病成良医,因此也不必叫大夫,她就能诊脉。
珍珍容貌和姐姐珠珠长的很像,只是因为体弱的缘故,没有姐姐的活泼,反是多了一份楚楚可怜。嫁给朱峻之时,因怜惜她体弱,朱峻重金寻了仙丹灵药,让她不必法力幻化也可保持人形。现在的她一副凡间妇人妆扮,也早习惯了在陆上的生活,比起她的姐姐,却显得失去了一股子灵气。
“想来是最近生意繁忙,精神倦怠之故。”朱峻笑道。他是一个俊朗的年轻人。外貌看上去并不像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更像是个世家大族的有为子弟——事实上他们朱氏家族纵横四海经营海贸数百年,积淀蕴涵并不比一般的诗书世家差。
因为珍珍体弱,朱峻怕有病气过给她,这天晚上就自己去了书房睡。
不知为何,他总是睡不踏实。凌晨时分更是莫名惊醒。
不知是哪扇窗子没关好,吱呀吱呀地响。夜风吹进来,吹的床幔飒飒翻动。房间里原是长留一盏夜灯照明的,此时也熄灭了。
朱峻喝口床边备着的茶水,起身准备下床去把窗子关起来。
就在此时眼角余光看到床幔上飘动着一个人影!
朱峻敏捷地窜过去把床幔撩开。
外面空空如也。
朱峻自嘲地笑笑,穿鞋走出去找到那扇窗子关上。
身后似乎有什么飘过。
朱峻猛地回头,还是什么都没有。
朱峻皱皱眉。睡意此时去了个□□分,他找到火折,把桌子上的灯点起来。他有太多生意上的事务堆积案头,既然睡不着,就处理点事吧。
灯被点了起来——原该是普通蜡烛灯光,此时却扑闪扑闪地发着红色的光,照的整个屋子都是昏红的。朱峻知道真的出问题了,他手中火石一抖,转身就想离开这里。然而这一转身,就看见自己的床上上端端正正地坐了个人!
昏红的灯光下,这人一身大红礼服,云鬓高耸,硕大的凤钗蜿蜒。下面的一张脸,就被衬的特小。这脸是雪白透青的,而唇上腮上的胭脂又是殷红的;一双眼睛空空洞洞,看不到瞳孔……就这么端端正正,安安稳稳地坐在朱峻的床上,宛若那新嫁娘,但决然不是阳间的……
也亏是朱大少见多识广,没让这诡异情形吓死。
“你是何人?我与你素昧平生,你为何至此?”朱峻压住心慌,不动声色地问。
这女子嘤嘤地哭了:“我死的好惨啊……我被拗断脖子,被撕碎,被一块块吃掉,好痛啊,好痛……”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朱峻咬牙问——死的这么凄惨,定是个厉鬼!万不能触犯了她!
“不,我是来救你的。”那“厉鬼”站了起来,款款向他走来:“你,也会落得我这样的下场!”
“姑娘请说。”朱峻把手握了又握,定住自己,任由这个“厉鬼”靠近自己而不逃跑。
“明天,龙王将赴你的宴席。不,他不是真的来赴宴。他已经对你起了疑心,他要除掉你。”“厉鬼”站在朱峻身边说,一阵阵阴风吹着朱峻的发丝:“他让他的黑鱼将军假装行刺他,如果你也参与刺杀,那么,死的就是你啦!”
“龙王……”朱峻看着她的装束想起来了:“你是被献祭给龙王的女子!我,我见过你,你是陈国越月小姐!”
“难得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字。”“越月”低叹了一声。
“这么说,你已经,你已经罹难了……”朱峻心生不忍。
“是。”她又嘤嘤哭了起来:“可是我不甘心!我,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成为厉鬼了,我把地府来抓我的黑白无常打跑了。我要留在龙宫,我要报仇!”
“您刚才所言之事,是您在龙宫中听到的?”朱峻问。
“是。”“越月”抹抹并不存在的眼泪:“龙王要对付的人,就是我要帮助的人。朱少爷,我以前听家父提起过您,您是个好人。所以,我来告诉您此事,您千万小心,别中了他们的诡计。”
“多谢小姐,朱峻自有办法。”朱峻长长一揖。
“如此便好,那我走了。”“越月”边回礼边向外飘去。
“小姐且慢,小姐日后作何打算?”朱峻追过去问。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越月的声音回荡在朱峻耳边,人却向浓墨一样的夜空中飘去,消散无踪。
朱峻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站了许久。
在他看不到的的屋脊之上,“越月”的鬼魂再次破虚空而出,然后摇身一变,去除伪装,赫然是龙长天——白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