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悠boss是个高危险性的技术活,变态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猜成灾。所以席洛迟疑了片刻,索性直球出击:“我有件东西要交给你,现在正放在那边的马背上。”
那双近在咫尺的妖异瞳仁饶有趣味地注视着他,席洛压下胸口翻腾的各种情绪,努力使心绪平静下来。
力量差距太大,想要借助绳子断裂的盲点偷袭是不可能的,还不如以此获取对方的信任……
他咽了口唾沫,挣开早就断裂了一大半的绳子,强迫自己大大方方地从地上站起来,退后一步拉开与梅洛的距离,淡淡地说道:“绳子早就被我弄断了,我可以自己走。你能跟我过去一趟吗?”
梅洛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开口玩味地问道:“为什么?”
“对我隐瞒身份来到哈鲁帝国这一点,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席洛默默地催眠自己是个优秀的演员,能拿奥斯卡奖的那一种:“既然主教已经死了,我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我会把那件东西交给你。”
“好。”
原本以为还要多费许多口舌,然而梅洛牵起嘴角,居然就这么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了他的提议。
席洛猝不及防地闭上了嘴。
梅洛刚刚是不是说了个好字……好什么?好蠢好假好可疑?等等,说好的斗智斗勇三百回合呢,boss这么好忽悠,他真的好方啊!
不过他还没蠢萌到把内心的os给直接说出来,当下只好用面瘫掩饰慌乱,特别高冷地点点头,转身就自顾自朝着河边走去。梅洛微笑着跟在后面,静静地看着他一边装模作样地扒拉马背上的包裹,一边伸手偷偷去够缰绳。
已经把目标引到这里了,只剩下最后一步,只要骑上马……
因为紧张,席洛绷着脸,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注意到马匹的异常。那匹棕色的骏马僵硬地站立在原地,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就在席洛不小心碰到它脖子的那一刻,平衡瞬间被打破了。大块大块切缘平整的血肉忽然就这么散落开来,像是奇诡的血色瀑布。席洛呆滞地站在那里,看着那匹马巨大的白色骨架轰然倒地,思维有了短暂的停顿,随后才来得及体会身上黏腻的触感。他缓缓地举起手,动作滞涩地抹去了沾染在脸颊上的点点血迹。
“你要跑到哪里去呢?”梅洛嘴角噙着笑,安静地看着这一幕,炽热浓烈的视线几乎有了实体:“雅江,你知道你是跑不掉的。”
是的,他不可能按照原定计划骑马跑掉。这匹马早就死了,在那个巨型法阵发动的一瞬间。
——梅洛其实早就看穿了他拙劣的谎言,却没有戳穿他,任由他像个愚蠢的小丑那样自我满足地表演。
席洛忽然想起那时候被不存在的藤蔓紧紧攫住的阴冷感觉,他曾离死亡很近,那种感觉非常、非常地糟糕。
“菲亚也死了吗?”他猛地握紧双手,随即听到自己用一种颤抖着的声线问道。
“不,我并不嗜杀。”梅洛从后面抱住他,在他耳畔低声吐词,声音低柔缠绵到了极致:“我只是不想失去你。我失去过一次了,不想有第二次。”
阴寒的气息从尾椎一路蹿了上来,席洛下意识地抗拒着那冰冷黑暗的气息,他猛地挥开梅洛的手,想要把这个疯子和这个疯子的话丢得越远越好,但谁都明白,这不过是徒劳的挣扎。
梅洛好整以暇地伸出手——然而就在这时一柄匕首破空而来,以极其凌厉的气势穿过两人中间,直直地钉入了地面。
“如果遇到危险,我希望你能选择呼唤我的名字。”
来人面无表情地扫了席洛一眼,垂下的长睫遮掩住眼底流淌的暗光。在他出现的一瞬间,空气似乎就此凝固。熟悉的声音飘入耳膜,即便仍旧身处险地,席洛却无端地感受到了一种安全感。
“塔那托斯……”他忍不住喃喃出声,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缓缓朝着对方走了过去。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梅洛扫了塔那托斯一眼,随即毫不在意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被划伤的地方,对着席洛伸出手去,用一种劝诱的语气说道:“过来我这边,雅江。”
席洛回过神来,转头看了梅洛一眼,然后……果断加快了冲向塔那托斯的脚步。
“…………”
梅洛缓缓地眯起眼睛,目光追逐着席洛越来越远的背影,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却没有一点变化。
“你跑不掉的。”他笃定地开口。
“他不需要逃。”塔那托斯忽然抬手做了个简单的手势,开口,眼瞳幽深而冷厉:“因为你会死在这里。”
下一刻,烟花按照先前的约定倏忽上升,在极高处炸开。那一瞬间,在场的三人都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隆隆水声。雷姆河的尽头,一条银线正以摧枯拉朽的气势直推过来,吞噬了周边的一切,可怕得几乎像是一个不真实的梦靥。
“你打开了上游大坝的闸门……”梅洛看向那壮观而致命的激流,脸上头一次露出些许讶异的神色,赞叹道:“很不错。”
他回过头,就这么淡然地站在原地,笑容深邃而蛊惑。他的背后是巨大浪潮,水花从十多米高的地方坠落,像是成千上万支银色的箭,铺天盖地。
席洛睁大了眼睛,看着那气势磅礴的水流像是巨人的手掌一般重重拍了下来,一扫一卷将梅洛整个吞没。然而一个低沉的声音穿过轰然的水声清晰地传来,仿若预告,又仿佛情人间甜蜜的承诺。
“我会给你们五天时间,算作对你们出乎意料的行为的奖励。”梅洛微笑着说道:“五天之后,我会来找你,雅江……”
席洛打了个寒噤,但那股冷意没有在他的心中停留太久,接下来一切都被混浊的河水给淹没了,所有凡间的事物似乎都在刹那间远去。席洛眼前一黑,胸腔里的空气顿时被水压挤光了一大半。他痛苦地呛了一口水,直直地向着水底坠去。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及时地扣住了他的腰,将已经全身发软的他给托出了水面。
“席洛,席洛,你还醒着吗?”塔那托斯垂眸看着他,头发一缕一缕*的垂在颈项上,见席洛弓起脊背重重地咳嗽起来,眼神才一点点地柔和下来,唇边跟着弯起一抹安心的弧度:“没事了,席洛,我在你的身边。”
“我没事。”席洛摆了摆手,脑袋还有些晕眩:“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我不知道,或许会死在这里?”塔那托斯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随即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在计划里,我原本不应该冲出来的。”
席洛愣了一下,顿时就忧心忡忡起来,略有些愧疚地说道:“对不起,如果我能顺利地执行计划……”
塔那托斯沉目凝视着他,唇覆上他的嘴角,轻轻吮去滑落的水珠。席洛不自在地撇开脸,然后听到塔那托斯淡淡地说了一句什么,动作猛地便进退不能地僵住了。
“即便我们下一分钟可能就要死了,”塔那托斯垂下眼睫,抬手抚上他的脊背:“你还是像这样排斥我吗?”
席洛不知所措地拉着他的衣袖,并没有阻止对方越发肆意的动作。他不明白自己对塔那托斯到底有什么样的感觉,但是……
就在这时,河岸边出现了几个人的身影。一个暗刃焦灼地扫视水面,看到他们两人时顿时眼睛一亮,挥舞着手臂高喊着打断了席洛的困惑与纠结:“大人,现在能把您拉上来了吗?”
席洛于是默默地低下头,这才注意到塔那托斯的手里拉着一根麻绳,另一端则远远地连接在岸上某个人的手中。
席洛:“或许会死什么的…………元帅大人,您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塔那托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