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洛在走廊上穿行。
因为地下的空间有限,这些走廊修建得十分狭窄,此刻便显出一种异样的压迫感。能听到有一声声惨叫透过薄薄的墙壁源源不断地传来,尖利得像是有刀子扎在他的耳膜上。但这一路上,别说是活人,席洛甚至连一具尸体都没能见到——地上只有血,无数的血,那些血悄无声息地漫过了席洛的脚面,那么多,那么的触目惊心,几乎汇聚成了一条河流,仿佛从地狱深处蜿蜒延伸而来,令人从心底感到不寒而栗。
苏瑞说的没错,一切都太迟了,黑暗系力量会侵蚀人的心神,而在杀了那么多人之后,她已经没有可能再回头了。
默默地蹭掉手上沾染的鲜血,席洛环顾四周,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再一次为自己的莽撞行动而后悔。
剧情跟脱肛的野狗一样朝着糟心的方向狂奔而去,看来他是注定要跟苏瑞共谱一曲奥特曼打小怪兽的佳话了——不过具体谁是奥特曼、谁是小怪兽这件事还有待商榷,毕竟现在看起来,他才是那个即将被吊打的战斗渣。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席洛把自己被收缴的佩剑和那些个杂七杂八的药给找回来了,好歹算是省下了两个银币,真是可喜可贺…………个鬼!他要多乐观,才会相信一把两枚银币的破剑跟那一堆坑爹的药粉,能从新出炉的血腥萝莉人间凶器手中保住他脆弱的生命啊!
早知道就在武器上多花点钱了,也不知道等他死了以后,那些藏在床底下的存款以及刚入账的一千个金币到最后会便宜了哪个王八蛋兔崽子,这事真是光想一想就觉得好心痛……
不甘心就这么死掉的席洛,只好怀着不抛弃不放弃的专业守财奴精神,苦逼地趟着血河在整个地下设施来来回回转了好几遍,挣扎着想要找到一个突破点。
既然卡菲尔在这里做这么危险的实验,总不可能什么保险措施都没有吧。虽然死了这么多人,说明那个保险措施不怎么顶用,但聊胜于无,总比他扛着把破剑跟boss刚正面要好。
只可惜事与愿违,血腥味越来越浓重,席洛却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能找到。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耐心告罄,随手捡起一个沾了血的马铃薯泄愤般地丢了出去。
听到了这声响,一只老鼠探头探脑地钻了出来,飞快地将那颗马铃薯拖进了角落里,随后旁若无人地大嚼大咽起来。
厨房里有老鼠倒是不奇怪,可是……
席洛愣了一下,视线在那只老鼠的尾巴上扫过。那里仍旧存留着些微的银色,这老鼠毫无疑问是先前卡菲尔所说的门卫之一,但奇怪的是,这只啮齿类动物身上神圣系的元素已经所剩无几。
可事实上,元素们并未消失,它们只是在不知不觉里逸散到了空气之中——先前因为焦虑而没有注意到,但身为前明祭司,席洛其实是能够感受到神圣系能量的骚动的——那些元素正在从各个地方剥离出来,渐渐地浓聚在一起。
这可以有效的遏制住黑暗系能量的扩张,原来那群不知死活的蠢货还是有在干活的,也许这就是卡菲尔准备的“保险措施”!
席洛感动地想,一边又开心地拿了个西红柿放到老鼠的旁边表示感谢。那只老鼠嫌弃地凑过来嗅了嗅,试探着咬了一口。
“你在干什么?”一个不可置信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老鼠吓得顿时嗖一下蹿回了桌子底下。
席洛回过头,发现卡菲尔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我早就知道你不对劲,你潜进来就是为了破坏这一切?我的实验……那些血……所有人都死了吗?你对我的老鼠门卫做了什么,它身上的神圣系元素去哪里了?”
席洛疑惑地皱了皱眉:“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些什么?”卡菲尔登时激动起来,喘着粗气反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告诉我,是不是塔那托斯派你来的!”
席洛紧紧地盯了他一会,发现他质问背后隐藏的慌乱和恐惧不像是伪装出来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他侧耳倾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发现那些接连不断的惨叫声里这个地方越来越近。
沉着脸几步走过去,席洛推开卡菲尔,当机立断地锁上了厨房的门,然后半跪下来开始在门的下方画符咒。
卡菲尔缓过神来也发现了不对,狐疑地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失声叫道:“难道是茧孵化出来了?可刚出生,那些东西应该很虚弱才对,那位大人明明是这样告诉我的啊!”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出去再说行吗?”席洛带着十二分鄙视看了他一眼,那表情就像在看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事实上,他对刚才那只啮齿类动物的态度,比对卡菲尔要好得多了。
“你们制作的实验品暴走了,正在享受折磨研究员的乐趣。不过就算她走得太慢,估计再过几分钟也能杀到这儿了。”
“你是说那些茧孵化出来了?”卡菲尔沉默片刻后开口,声音里有一种奇异的狂热。
席洛抿唇仔细打量他,想了想说道:“你可别想干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是真的不在乎你的命,但我不希望你碰到她……你特么给我听好,她确实是你的实验品,因为某些原因逃了出来,可是……”
“我知道了。”卡菲尔打断席洛的话,忽然就冷静了下来。他垂下眼帘,淡淡地命令道:“把门打开。”
席洛猛地停下手上的动作,不可思议地问道:“你疯了吗?”
卡菲尔望了他一眼,心平气和地说道:“我不会死的。”
“你死不死关我屁事?”席洛震惊地强调:“我会死的!”
卡菲尔顿时一噎。
席洛摆出一副教导处主任的架势,循循善诱道:“亲爱的,生命是很美好的,咱们只要撑一段时间,塔那托斯一定会发现我不见了然后找过来的,到时候咱们就安全了,你别瞪我……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是他派过来的,但咱俩现在是同盟关系,你不能一个人去找死,这太没有团队精神了。”
卡菲尔摇了摇头,平静地开口:“你不明白,如果实验失败,我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我需要权势,所以必须铤而走险。光凭你的支持,我仍旧当不上神殿祭司,我的根基太弱了,可我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往上爬,所以只有那位大人能够帮我。一旦他抛弃了我,我就完了。”
“那位大人?”席洛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卡菲尔对他笑了笑,侧过头想要避开他的目光,整个人却忽然僵在了那里。他的视线正对着门,清楚地看到暗红色的血液从门缝中缓缓地漫了进来,轻而易举地破坏了席洛的符咒。门把动了一下,一只纤细的手动作优雅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随后,一个少女微笑着走了进来,站在血海之中,提起裙摆向房间里的两位男士行了个屈膝礼。
“先生们,晚上好。”她说道。
因为这个动作,她的长发丝丝缕缕地垂下,如同月光凝聚而成的瀑布。苏瑞看上去是个无害而美丽的十三岁女孩,皮肤白皙得几近透明,笑容显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单纯。
但看到她的一瞬间,席洛和卡菲尔同时挺直了脊背,不自觉地露出了防备的姿态。即便黑暗系力量已经没落了很久,但血脉中自亿万年前传承下来的生存本能,还是让这两只猎物在可怖的獠牙面前寒毛直竖。
半晌之后,卡菲尔才勉强压下了心头的恐惧,一把推开席洛,紧紧地盯着她开口说道:“你是唯一成功的实验品吗?”
苏瑞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中,掺杂着显而易见的嘲讽与厌恶:“哦对不起,我忘了自我介绍。请您见谅,我是第245号实验品,苏瑞·巴尔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