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会长的话让席洛感受到了久违的恐惧,在他还是明祭司雅江时,彼此的立场可以束缚梅洛,可现在呢——他完全无法想象,一旦那个疯子找到了他,到底会对他做些什么事情。

我得快点把这里的事都解决了,然后逃跑……

切断联络后,席洛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左眼,慌乱地想道。他以前行动前都会考虑很久,但这次不一样,时间来不及了。

在这样的危机中,下定决心是件很简单的事。席洛打昏了前来送晚餐的阿德莱德,并且换上了他的衣服,偷偷溜出了贝勒维宫。

感谢暗沉夜色的掩护,一路上没有人前来阻拦他,塔那托斯大概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做出行动。

席洛避开人群,径直朝着城西走去,到阿德莱德家里翻出了许多用得着的□□、迷药一类的药品,然后翻跃城墙,悄无声息地摸进了那片寂静的墓地。

月亮还没升起,浓烈而深沉的黑暗笼罩了整个世界,猫头鹰凄厉的叫声从远处传来。简陋的十字形墓碑不怎么整齐地排列在高高低低的小山包上,席洛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似乎能闻到空气中尸体*的恶心味道。

老比利说的那个矮个子男人就消失在这里,毫无疑问,附近一定隐藏着入口,通往一个不知名的去处。

因为害怕暴露,席洛不敢打起火把。他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在坟地间摸索,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细微的线索。他很快在一个墓碑下面找到了一些新鲜的湿润泥土,证明这一块地方最近被挖掘过。但墓碑上的生卒年令席洛有些失望。死者是几天前才被埋进去的,周围有挖掘的痕迹非常正常。

“一晚上的时间,靠我一个人估计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发现的。”

什么都找不到,席洛朝周围环视了一圈,开始因为自己的冲动行为而后悔了:“本来我这会儿应该躺在软软的床上补觉。啧,我这么慌乱干什么,梅洛又不可能立刻就发现我在王都。”

他在墓碑前坐下来,一边按摩小腿一边压低了声音愤愤地抱怨:“我根本就没怎么招惹他,蛇精病啊……啊不,梅洛本来就是个蛇精病。混蛋,分会长那个秃头不是号称光明神殿隐藏boss吗,一出问题就特么叫我自己解决……我只是个普通业务员,拿着卖白菜的钱,去操卖白.粉的心,这叫什么事啊。”

旁边也没别的人了,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席洛觉得有点没劲,只好转过头向身边的死者寻求认同感:“你说是不是,咱们劳动人民的日子真是不容易,你知道干这么多活冒这么大险,我工资多少吗,低得你都不敢相信啊。”

冷冰冰的墓碑当然不会回答他。席洛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准备离开,动作却猛地顿了一下。

他忽然意识到,墓碑上的字,有一些不对。

具体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是一种朦胧的感觉。席洛重新俯下身,仔细地观察上面的刻痕。

那些刻上去的字迹仿佛一挥而就,没有多余的修饰,因而显得非常干脆利落。看得出工匠并不用心,但他的技艺实在太过高超了,漫不经心的寥寥几笔,就让那普普通通的几个字有了独特的神韵。

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暴露了一切,平民请不起这么好的石匠。而席洛见过类似的技巧,据他所知,暗刃的首领红喜欢找某个可靠的老人干这一类事情。

——显然同席洛一样,塔那托斯也在调查这里,而且他的调查进展要比席洛快得多。

几天前的葬礼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塔那托斯到底在这里做了什么?

疑问在席洛的脑海中倏忽闪过,与此同时,不安的情绪像是疯长的藤蔓,从他的心底快速蔓延而出。

做了这样的安排,塔那托斯肯定会派暗刃或者别的什么人守在这块墓碑附近。可他在这个地方呆了这么久,却没有一个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发生了什么事?

席洛站在原地,犹豫了大概三十秒钟。三十秒钟后,他决定冒险抓住这个机会,看看这后面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土地很松软,席洛轻易地用剑鞘掘开了脚下的新墓。他眼前是一个涂了桐油的木制棺材。席洛跳下去,用力撬开了棺材的盖子。如他所料,里面没有尸体,有的只是棺材底部一个黑黢黢的大洞,像是怪物渴望进食的血盆大口。

“顺利得都有点吓人。”席洛喃喃了一句。但现在他也没办法回头了。

长长地叹了口气,席洛从那个黑洞钻了进去,虽然已经很小心了,但他后背的衣料还是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额……阿德拉多最喜欢的那件衣服被我毁掉了。不过阿德莱德这么贤惠,说不定会自己补衣服?”席洛不怎么确定地想,一边猫着腰顺着地道朝前面钻了过去。

下一秒,前方传来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随即,他看到了投射进来的明亮烛光。

另一边,贝勒维宫的一处密室里,修里正在手舞足蹈地叫嚣:“我已经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了,快去收拾那个白痴。没错,卡菲尔正在做不可饶恕的事情,光明神一定会对他降下神罚。他是个被欲念扭曲的怪物,他这样卑贱的存在,竟然还妄想夺取我的神殿祭司之位,亏我一直这么信任他!”

“感谢你的配合。”塔那托斯眯眼看着他,半翕的眼皮下藏匿着深不见底的危险意味:“放心,卡菲尔不会成功的。”

“我知道,我知道。只要有你在,一切都不用担心。”修里抹着额头因为兴奋而渗出的汗水,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

塔那托斯嘲讽地扫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了地下室。

暗刃首领红也跟着走了出来,长年的相处让他在主人面前有了一定的话语权。顿了顿,他开口问道:“一定要杀了他吗?修里还有用,他能成为人证,而且愿意跟我们合作。”

“他是个道貌岸然,却睚眦必报的人渣。”塔那托斯缓缓地说道。

红不解地看着他。

这并不是必须杀死修里的理由。

“我没有道德洁癖,但他如果活着,一定会寻找机会报复席洛。我不能容许意外,也不想时刻提防。”塔那托斯是笑着的,眼神却瞬间冷冽下来:“席洛不会安分很久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红敬畏地垂下头,恭谨地回答道:“凌晨3点,在防备最松懈的时候,我们就会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