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村子里没有夏天时候的喧嚣,现在正是中午时候,村里的家家户户都是炊烟袅袅,一片安宁。
因为闫家就在村口不远的地方,入村只要拐一个弯就能到达,虽然现在这个时候小偷小摸的不多,但是也不能保证没有,所以为了闫婶子的安全,闫谨行在四年前回家的时候,就把闫家的院墙给修高了好多,外面的人自然是不能通过院墙看到院子里的东西。
走到自己家的院子门口,闫谨行看着明显比以前要败旧稍许的院门,伸手推的时候,发现门从里面拴上了,没法,只好敲了敲门上的铁环。
铁环相碰的声音很清脆,引起了屋里人的注意。
只听见屋里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等下,就来!”
这声音闫谨行听着感觉有些耳熟,不过里面的人并没有给他去想的时间,只见院门一下给人打开了,一张清秀的丽颜映入他的眼中。
看着这张漂亮秀气的小脸,还有那随着眨眼而舞动的睫毛,闫谨行微微闪神一下,他没有想到开门的居然会是刚刚他看到的那个小姑娘。
想起闫婶子给他的信中有提到,家里借住了一个女知青,想必这小姑娘就是那个借住于他家的女知青吧。
宁熙打开院门,一看到就是一个穿着军大衣的胸膛,这让她不由地眨了眨眼睛,再抬头一看,一张刚毅有型的脸让宁熙愣了一下。
刚来开门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村里的小孩乱捣腾,可这小孩突然变成一个高大的男人,宁熙感觉她有点扛不住了,毕竟宁熙不是真的只有十八岁,时间给了她最好的沉淀,即使是心里惊讶,但是也没有像小姑娘那样尖叫或者是害怕的不敢看人。
打量了眼前的人一番,从对方身上的衣着可以看出来对方的身份是名军人,再加上算算闫婶子儿子回来的日子,也就是这个时候,所以,宁熙敢保证,眼前这个人就是闫婶子的儿子——闫谨行。
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宁熙说道:“你是闫婶子的儿子吧,快进来吧,婶子一直在等着你回来。”
说话间的姿态落落大方,没有一丝别扭,让看的人心里觉得很舒坦。
闫谨行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朝着宁熙点点头后,踏步进了院子里;而宁熙在闫谨行进来后,把院门关上了后也跟了上来。
闫婶子在厨房里蒸着馒头,听着院门关上的声音,朝着门外喊道:“宁丫头,门外是谁啊!”
宁熙没有回答闫婶子的话,因为她见着闫谨行连手上的东西都没有放,直接拎着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看着闫谨行笔直的身杆,坚毅稳健的步伐,还有浑身所散发出来的那股子刚正不阿的气质,宁熙不由暗暗赞叹:果然不愧是天朝的军人,这般气势就叫人不容小觑!
宁熙上辈子对军人听敬重的,他们守卫边关,保家卫国,在他们的保卫下全国的百姓才能有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他们是天朝一道无形的城墙,高大的让人肃然起敬。
闫谨行走到厨房门口才停住了脚下的步伐,他手里装着东西的袋子放在脚边,低低沉沉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来:“妈,我回来了……”
声音带着一丝嘶哑,不难看出闫谨行掩藏在心底的情绪并不如他面上那样平静。
闫婶子正拿着火钳夹着玉米杆子放灶膛里送去,那手因他的呼唤一顿,手上的火钳连同火钳夹住的玉米杆子应声掉在了地上。
闫婶子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所听到的,缓缓地站起来,入眼的身影让她瞪大了双眼,她真的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眼前这个身影时常出现在她的梦中,她的儿子回来了?这不会是梦吧!
不敢去碰触,生怕一碰,她所幻想出来的人又会消失不见。
“谨行,真的是谨行吗?”闫婶子喃喃说道,声音里带着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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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是我,我回来看你了!”闫谨行立马儿上前扶住闫婶子,抓住闫婶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籍以让母亲感觉到自己真的回来了。
脸上还残留着屋外的冰冷,但是那柔软的触感还有那热度,闫婶子这才是相信眼前的人是真实的,不是她幻想出来的。
“真是我家谨行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闫婶子含着喜极而泣的泪水,欣慰地说道。
儿子去当兵后,她就一直盼望着儿子能回来看看,可这八年过去了,儿子也只是在他姐姐结婚的时候回来一次,而且那次在家里也没呆上半个月又匆匆地赶着回了部队,现在她可总算是等到儿子再次回家了。
只是她可不想这次还是跟上次那样,回来没几天的时间又要赶着回去部队,连忙问道:“谨行啊,你这次不会同上次那样来一会儿就走人吧?这次在家里会呆多久啊!”
“妈,我们领导这次给了我一个月的假,让我好好在家里陪陪你,你放心,这次我肯定是在家里呆上一个月才走的。”闫谨行本身就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怎么可能听不出闫婶子话里的希冀,心里由之生出一股酸楚来,他知道,他在部队里不回来,真的是让家里的母亲挂念了。
“那就好,”一听儿子有一个月的假期在家中,闫婶子的心可算是放了下来,想起儿子大老远的从部队回来,这会儿肯定是浑身不舒坦,连忙说道:“累了吧,妈这就是给你舀热水,你先回屋好好洗个澡,一会妈给你做你爱吃的,吃完后你再好好休息一下,这路远的,路上肯定是没睡好。”
说完,便忙着提桶过去给儿子舀热水。
闫谨行哪里可能让闫婶子亲自动手给自己舀水,于是抢先一步地把水瓢拿到自己手上,那个动作自是十分地迅速,“妈,我都这么大了,这事情我自己可以来的,你可不要累着才是。”边说的同时已经自己动起手揭开热水的锅盖舀热水到桶里。
闫婶子没法子,只好一旁看着儿子舀水,很快,闫谨行就装了大半桶热水,跟闫婶子说了一声后,便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把之前他放在地上的东西一同拿了出去。
从闫谨行进厨房的时候开始,宁熙一直没有进去厨房,而是在厨房外头不远处站着,当闫谨行听着东西跟水桶经过她面前的时候,宁熙能感觉到那人带来了一阵染满风尘仆仆的风。
宁熙一直不靠近厨房那是因为人家母子团聚,她一个外人也不方便在场,而宁熙又不是那种没有眼色的人,自然是不会去打扰他们的团聚了。
远远地看着这幅母子团聚的画面,刺激着宁熙也产生了一种欲飞身到京城的家中与父母团聚的冲动;发现自己的起伏,宁熙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用着急,只要等北方的冬天一过,春天来临的时候她就可以回家见到父母了。
儿子回来了,闫婶子眼底的担心此时早已是一扫而空,脸上挂着的笑带着一股轻松在里面,宁熙想她是该帮帮闫婶子,让闫婶子好去跟儿子聚聚。于是宁熙走进厨房,对着满脸是笑的闫婶子说道:“婶子,这我来好了,你去多陪陪……他。”
这刚碰上面,又加上闫婶子这会儿一高兴地忘记给两人做介绍,所以一时间,宁熙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称呼闫谨行,辗转了一下也就只有用那个他字代替了。
闫婶子这会儿心里头高兴呢,毕竟这挂在心头上的石头是放了下来,所以很自然的,没有注意到宁熙在对儿子称呼上的那点不自在,此刻的闫婶子满脑子里都是想着怎么变着法子给儿子做一顿家乡味道的手擀面。
他们北方都有句老话,“起身的饺子落地的面”,今天儿子回来了,自然是要做一碗热腾腾的手擀面给儿子,籍以祛除一路上的风寒。
“不用不用,俺家谨行很久没吃俺给做的了,俺这回给他好好做一碗面,还有,宁丫头你赶快去屋里头把你脚上的湿鞋子给换下来,顺便也换一身干爽暖和的衣服,不然着凉了有你这丫头受的。”闫婶子挥手赶人,另一只手仍旧忙着揉着做面条的面团。
七零年代末虽然是没有六零年代到七零年代初那段时间那样物资匮乏的格外严重,但是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个时候又不像后世那样,下雪天有各式各样的鞋子以供选择,在这时候,冬天能有双带胶底的帆布棉鞋就是非常好的了,一般都是穿那种光皮子的靴子,在穿的时候脚都给裹上厚厚的袜子,袜子里面夹上一层棉絮,一般的都是这样过冬的。
宁熙这还是好了,在插队的时候从家里带了一双过来,就是她现在脚上穿的。虽然说是带胶底的棉鞋,但是毕竟是给穿在地上磨来磨去的,经过了三年的时间,这鞋子底上都要快给磨出个洞出来了,这还是宁熙紧着穿呢,要是穿的糙一点的,怕是早已经是等着换新的了。
虽然这样,但是宁熙的这双鞋子也没有以前那么暖和了,加上也不防水,这棉鞋的鞋面早已经给雪融化了的水打湿了,这会儿不走路了,宁熙不难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感觉从脚板心往上蔓延开来。
现在又听闫婶子她自己要亲手给儿子做吃的,她也就不去打扰闫婶子的那份心,所以她还是乖乖地听话,回屋去换上一双干爽的棉鞋,“那婶子,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先忙啊!”
“嗯,你赶紧地换上,看这天啊,又要下雪了,别给冷着了。”闫婶子说完没再理宁熙,因为她要赶紧给儿子做上一碗热腾腾的手擀面啊!
闫家的土炕做的很好,只要厨房里一烧火,只要是连着灶的炕都会给烧热,所以当宁熙回到自己的屋里头,炕头微微发热,坐上去也不烧屁股。
换下了今天出去时候给雪融化打湿的衣服跟鞋子,把平日里闲在家中穿的衣服穿好,脚上穿着那双闫婶子帮她做的布底棉鞋。
一身的干爽比起之前湿润润的感觉,自然是好上千万倍了,宁熙感觉浑身都舒坦,而她在换好衣服后也没有再出去了,她从镇上回来的时候有吃过东西了,而且今天这个情况,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上前去凑热闹,人家闫婶子母子二人估计有很多话要说,即便是不说,他也要休息,这么大老远的回来,不累才怪!
这样想着,宁熙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继续窝在炕上看她的书,同时她在想,这返城的手续办的差不多了,现在还差一个乡政府的章子,到时候她带回京城的知青办转办了户口,全部的手续一办完,她就算是正式返城了。
不过这事情不急,等他们那边弄好了就会来找她一起去的。
而闫谨行的到来对宁熙来说没有什么影响,她安静地看着书,隔绝了周遭的一切喧嚣。
有暖和的热炕,房里自然是不冷,快速地洗了一个战斗澡,闫谨行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这趟回家,光是坐火车就花了两天一夜的时间,中途又要转车,整个下来,他都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给蒙上一层灰似的。
他一边收拾着换下来的衣裳,想着这几年他不在家里的时候家里的变化,最大的变化估计就是家里多了个小姑娘这一样了!
闫谨行十八岁的时候就离家参军,从此他接触的人差不多都是部队里的那些糙汉子,整个部队里面,除了军医院跟文工团,那些软绵绵幼嫩嫩的小姑娘他们一年都见不到一次,所以对女孩的了解,闫谨行仅止于十八岁之前那少有的接触以及十八岁参军后听战友在聊天中所说的那些。
在闫谨行的记忆里,他一直认为小姑娘都是很害羞的,平日里见着男人都会缩的跟鹌鹑一样不敢看人,更不用说跟男人单独见上面了。
而这个住在他家的小姑娘却是颠覆了他对小姑娘的印象,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小姑娘都是那样害羞,原来姑娘家的大方,得体,竟然是那么让人看着舒坦。
在这个小姑娘的身上他没有看到一点小家子气的别扭,反而从她身上散发的那股浑然天成,来自书香门第的气质让人挪不开眼了。
还有那双清亮如天上繁星的眼眸,还有那双如蝶翼般的长睫,仿佛就在他正面见着的那一刻,已经全然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头上。
当时的那种莫名的感觉在此时更加地明显了起来。
这让闫谨行的眉头皱了皱,他虽然是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那种感觉难道就是他战友跟他说的那样,当他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占据的时候,他已经对那个人上心了。
难道光凭着这一点就能判断,他就对家里的这个小姑娘上心了?可这也没这么快吧,他这还是第一次见着对方呢!
闫谨行自然是不会知道自己是为何原因对人家上了心,但他能肯定的是,他欣赏这个小姑娘,一个生长在温室里的花朵能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中成长起来,而且一点都没有磨灭她的原本的傲骨,犹如荒原上傲然生长的蔷薇一般。
想到这里,闫谨行甩了甩头,他决定暂时把这些抛到脑后去,他这是这么回事,难道是思春了?
这个想法顿时让闫谨行脸上一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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