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人毛骨悚然的是，石野村一副我全部是为了林嫮生好，你们都对不起她的姿态，简直可以讲是大义凛然，就是林开愚这样一个见多识广的男人也禁不住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该对石野村说什么好。章丽娟把林嫮生抱在怀里，恨不得用自己去挡住她，尽管自己也在发抖，可还是不住地安慰她：“囡囡勿要吓，囡囡勿要吓。”

林嫮生眨了眨眼睛，把涌到眼睛里的眼泪逼回去，轻声同章丽娟讲：“姆妈，侬放开。让我出去。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章丽娟怎么肯松手，不断地摇头。

石野村见大家不出声了，又往车门走了两步，头已经伸进了车内：“嫮生，来呀，我带你走。”伸出的手抓到林嫮生的手腕上。

林嫮生咬着舌尖露出笑容来：“你退开呀，你不走开我怎么下车呢？”

石野村歪了头看了一会林嫮生，眼睛里都闪了笑，竟然真的退了出去。

可是他退出去有什么用？前面堵着车子，后面也堵着身子，甚至车子旁边还有打手。

林嫮生要下车，章丽娟怎么也不肯松手，外面的石野村还在催：“嫮生，过来呀，来，到我这里来。”

她吸了口气，忍住恐惧同章丽娟讲：“姆妈，我不下去，他不会罢休的。”

好象为了证明林嫮生的正确，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林嫮生和石野村身上时，小黄想趁机溜走，叫石野村带来的两个打手一把掀翻，头被两只手按着，面孔紧紧地贴在泥地上，其中一个打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把三角刃匕首，雪亮的刀锋已经贴到了小黄的喉咙处。

石野村还在笑着，手心朝上地伸进车里：“嫮生，你不要怕，我只是不想让他出去叫人进来捣乱。过来。”

林开愚忽然开口：“石先生，你看这条路偏僻得很，不如我们到我家去坐坐，安安静静地好好谈谈？”

石野村转向林开愚，金丝边眼镜在太阳底下闪着光：“林先生，您能安静一会儿吗？你这样会吓着嫮生的。”

就是林开愚再见多识广，也叫石野村这句话吓得喉咙发干，竟是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办，万一说错话刺激到他，他的精神异常到这样，会做出什么来，谁也不知道。

章丽娟也是吓得浑身一点力气没有，抱在林嫮生腰上的手臂叫林嫮生掰开了。

林嫮生挣脱出章丽娟的怀抱之后，咬着牙把手递给石野村。石野村笑着握着心爱姑娘的手，往怀里一拉，就把林嫮生拖出车子抱在了怀里。

尽管林嫮生已经告诉自己要和石野村虚与委蛇好把他打发走，可是叫石野村抱住的时候，浑身的肌肉还是僵硬了。

石野村抱着林嫮生，眼睛里好象闪过眼泪，在她耳边轻声问：“嫮生，你记得不记得，上辈子，我们也是这样要好的。”

林嫮生垂在身边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才能克制住自己挣扎的冲动：“你先放开我，我透不过气了。”

石野村放松了手臂，却是没把林嫮生放开，反而在她耳边笑：“我知道你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回家我慢慢告诉你。”

林嫮生听到这几句话简直要作呕，到底还有些镇定，预备哄石野村先把林开愚他们放走，所以一口答应：“跟你回家吗？好的呀。不过，你先让我爸爸妈妈回去。我们之间的事，他们跟着算什么呢？”

林开愚也明白了林嫮生的意思，虽然十分不放心，可是也知道，如果他和章丽娟能先走，至少还能找到人来救女儿，咬着牙不出声，就是章丽娟要哭，也叫他低声威吓住了：“你是不是想害女儿。”

可是石野村哧地一笑，一只手在林嫮生面颊上温柔地摸一摸：“嫮生，你太没良心了。我冒着危险救你，可是你要放你父母走，他们会找帮手再把你抢回去，比如那个顾墨笙。”

林嫮生听到石野村提顾墨笙，却不提陆凌桓，再想一想刚才的电话，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你把陆凌桓怎么样了？”因为情急，这句话已经好说声色俱厉了。

林开愚一听林嫮生竟然对这个疯子疾言厉色，怕她火上浇油，那个疯子会更不正常，正想阻止，哪里想到的，在林嫮生的叱喝下，石野村轻声哄着：“我没要他死。我知道，他一向对你很照顾，他要死了，你会为他哭的。我不想看见你为别的男人哭，所以我留了他一条命，住几天院，很快会没事的。”

尽管石野村话说得温柔得象是在念情诗一样，可是如果林嫮生手上有刀，她可以保证自己一定会一刀插进他胸口，可是现在手无寸铁，自己一家还在他的控制里，林嫮生咬牙转换了态度：“你不是要把上辈子的事告诉我吗？你让我爸爸妈妈回家，你再慢慢和我说。”

石野村叹息着捧起林嫮生的双手，拉到唇边一吻：“嫮生，我说过不会让你父母有机会通知顾墨笙的，我们一起回家，等我们正式结了婚，他们爱住哪里住哪里，好不好？”

落在林嫮生手上的吻又湿又热，可是林嫮生已经顾不得恶心，耳朵里都是石野村不肯放林开愚他们回去的话，知道骗是不可能骗过石野村了，索性大发雷霆：“你连让我爸爸妈妈回去的话都不肯听，还要骗我说我们上辈子是夫妻！”

石野村叫林嫮生这一骂，立刻叫起了冤枉：“嫮生，我请你父母回去，和我们上辈子是夫妻，这完全是两件事啊，你怎么可以能混为一谈。”

林嫮生冷笑几声：“你说是就是啊。要么你现在就放我爸爸妈妈走，要么上辈子的渊源以后提也不要提，提了我也不会信。”

看石野村歪着头在想，林嫮生再接再厉地讲：“我妈妈一点也不喜欢顾墨笙，嫌弃他年纪大结过婚。怎么可能通知他呢？你放心啊。再说叫他们看到你对我言听计从，他们就会放心了。”

石野村面孔上的线条渐渐地柔和下来，就在林嫮生以为他要答应的时候，就听见他说：“嫮生，你放心，在我们家，你爸爸妈妈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林嫮生肯接近他本来就是哄他放走林开愚章丽娟的，一听见他不肯上当，也翻转了面皮，立刻要从石野村身边离开，哪里晓得石野村动作更快，从口袋里摸出倒了歌罗芳的手绢捂在林嫮生口鼻上，林开愚想上来救，后颈叫人一刀劈下来，晕在地上，就是章丽娟也叫石野村示意人搞昏了。

林嫮生看着爸爸妈妈晕倒，歌罗芳的气味也叫她意识渐渐地模糊，在她昏过去前就听到石野村用日语讲了些什么，心里知道不好，可是连眼睛也张不开了。在她眼睛慢慢阖上时，眼泪慢慢地从眼角滑落。

石野村觉着林嫮生的身体在怀里软了下来，收起手帕将她横抱在怀里，上车以前，交代了句：“送他上路。”一低头，抱着林嫮生坐进了汽车。

克莱斯勒的车身虽然没有杜森伯格大，可是还是能宽松地让石野村抱着林嫮生坐下的。

一坐稳，石野村就把林嫮生的头按向胸口，微笑着说：“乖，别看。”随着他的话音，压在地上的小黄叫一刀割断了脖子，从他喉咙里喷出的血一下子将地面染得通红，而昏迷的林开愚夫妇也叫石野村的人塞进了堵在他们车后的汽车里。

克莱斯勒开出了小路，石野村以指带梳梳着林嫮生的头发，轻声交代：“等下会有人开着你们家的车子，连着小黄的尸体一起扔进黄浦江，你看，你们一家三口连司机一起不见了，只会以为你们去外地了。”讲着又低头在林嫮生额头轻轻一吻，满足地叹了口气，“你父母我会好好孝敬的，你放心，如果他们出了事，你会恨我的，我不想你恨我。”他把林嫮生的头又往心口贴了贴。

林嫮生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石野村家的卧房了，歌罗芳的副作用叫她头昏脑涨，一下子竟然想不起自己是叫石野村迷昏的，抬手揉了揉额头，迷迷糊糊的叫了声：“姆妈，吴妈。”

耳边有人温柔地回答：“嫮生，你是不是想喝水？”

这声音？林嫮生张开眼，先看到的是陌生的环境，接下来就是一张放大的面孔凑在眼前。

石野村，怎么会是石野村！

林嫮生惊叫起来，抱着被子往床里躲：“你怎么会在这里，姆妈。姆妈，吴妈！”

石野村叹息着坐到床边，向林嫮生伸出了手：“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林嫮生哪里静得下来，拎起枕头就往石野村面孔上砸：“你滚，滚出去.我家不欢迎你。”

石野村鼻梁上的眼镜叫林嫮生砸了下来，可他面孔上还是有笑容：“这是我家啊，我们的家，你看看，你看看。”他抬手点着四面墙，四面墙上挂的都是林嫮生的相片，一张又一张，最大的有半堵墙，还上了色，就是《未央宫记》开机时，林嫮生站在花牌下，玉玉婷婷。

林嫮生终于想起她是叫石野村迷昏带走的，莫名的惊恐立刻扼住了她的咽喉，想要往身上看，被子掀开了一点点，又停住了。

石野村好象明白了她的想法，温柔地笑：“你不要怕，虽然我们是夫妻，可是在没得到你同意前，我不会和你发生亲密关系，我不想给你恨我的理由。”最后那句话，温柔得像在叹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