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林嫮生已经拉了陆凌桓走出了客厅,章丽娟也不好追上去再说,只好无可奈何地同林开愚讲:“侬看看这只小鬼呀,一点也勿懂事。我为啥啰嗦,还勿是伊自家,看看伊招点啥银,一个神经病算是进去了,剩下来个简直是疯子,幸亏有凌桓,要勿是伊处处保护周到,我睏觉也睏不着。”

林开愚放下报纸,叹了口气,又揉了揉眉心,自觉遇到这样的事束手无策,就有枉费他在学术界颇有令名之叹。

杜森伯格滑停在明星公司大门前,林嫮生同陆凌桓讲了再会就要下车,手腕叫陆凌桓拉住了。“阿哥做啥。”林嫮生回过头,张大眼睛看着陆凌桓,她的眼瞳乌黑,巩膜几乎像婴儿一样的浅蓝。

陆凌桓的心在她澄澈的目光中暖得像一摊水,本来握在嫮生手腕上是手滑下去同她十指交扣,还有只手从林嫮生身后绕过去,托住她的后脑勺,身体前倾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又在挺翘的鼻尖轻轻一吻,最后落在林嫮生唇上蜻蜓点水般一沾,就是这样林嫮生的眼睛也睁大了,条件反射一般地往后一躲,粉白的面孔慢慢地涨红了。

陆凌桓倒是没有再追上去,反而松开了手,林嫮生得着自由,立刻推开车门逃一样地下了车,回身关车门的时候看见陆凌桓眼里都是笑:“下午见。”林嫮生难为情地往四周一看,看没引起人注意,就对陆凌桓嗔了句:“坏人!”连车门也没关,转身就往公司里走,看林嫮生脚步匆匆,陆凌桓笑得眼睛都弯了。

林嫮生匆匆进了公司,劈面就撞上了陈岚。

陈岚生了一双桃花眼,就是不笑的时候也是含情脉脉的,可是现在看向林嫮生的目光却是冷冰冰地,一手撑着墙壁挡着林嫮生的去路,冷笑着讲:“林大小姐现在满意了?”

林嫮生奇怪地看着陈岚:“陈先生这是什么话,怎么我听不懂?”陈岚盯着林嫮生看了一会,终于放下了挡路的手,心平气和地讲:“林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不要做太绝,给人留一条活路,对大家都好。”

林嫮生性子娇气,叫陈岚这样指责,怎么咽得下这口气,眉毛也有点立起来了:“陈先生,我尊重你是前辈才在这里听你说话,可不是来叫你莫名其妙加罪名的。”

陈岚点着林嫮生讲:“好,既然你要明白,那我问你,许艳晴是有不对的地方,几次为难你,你换掉她的角色,这是你有来头有本事,我们无话可说。可是你叫公司停了她所有演出,难道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原来许艳晴现在落魄得厉害,明星公司开的电影不要说女主角了,就是女配角也捞不着演,只好拿基本工资。许艳晴又是红过的,门摊已经铺大了,所谓的由奢入俭难,自然辛苦。幸亏明星公司还算厚道,肯放许艳晴去诸如朝阳、五月花等小公司去客串几部戏,抽取的提成也可以忽略不计,不然许艳晴只怕现在住的公寓也租不下来了。

许艳晴在公司里和女演员们关系一直冷淡,唯有陈岚,因为和她常年搭档演爱人不讲,在戏外为了抢版面也常扮演情侣,日常天久的,多少有些感情,现在看许艳晴这样可怜,他又是个肯讲义气的,不然也不能在林嫮生这个新人被记者围堵时自告奋勇出头帮忙,现在林嫮生为难了许艳晴,陈岚自然要为她出个头。

虽然林嫮生从林开愚那里知道了想石野村自说自话地换下了许艳晴,可是许艳晴没有电影演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知道,眉头皱了皱,倒是不讲话了。陈岚看她不出声,自然以为她是心虚,倒是放软了态度讲:“林小姐,我以前也帮过你,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高抬贵手,给许艳晴一条生路。我保证,她不敢再和林小姐叫板的。”

如果要放许艳晴一条生路,最好还是要石野村出面,可是林嫮生一点都不想同石野村碰头,所以林嫮生迟疑着皱起了眉头。看林嫮生不出声,陈岚逼上两步要去拉林嫮生,刚好白莉莉过来,就朝两个人中间一挡,似笑非笑地讲:“怎么,陈先生要暴力威胁吗?”

白莉莉是老牌子明星,又是从昆仑公司借过来的,陈岚也不好同她翻脸,只好苦口婆心地同林嫮生讲:“林小姐,你再考虑考虑,放许艳晴一马对你又有什么坏处呢?”讲完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看着陈岚走远,白莉莉头也不回地同身后的林嫮生讲:“要是我呢,我就放人一马。毕竟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把人逼到绝路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的,林小姐,你说是不是?”

林嫮生听白莉莉话里的意思,分明也认同陈岚的看法,许艳晴被雪藏是因为她的缘故,自然是气恨交加。可是将心比心来讲,换了她是白莉莉陈岚许艳晴,她也不能信她一无所知,所以心上对自作主张的石野村更加厌恶,彻底将他归到了疯子一路。她在原地冷静了一会,正要往化妆间走,公司老板任君柏的秘书脚步匆匆地跑来,一看见林嫮生就笑了:“林小姐,您在这儿啊,老板请您去趟他的办公室。”

自从林嫮生接了《未央宫记》这部电影之后,任君柏还是第一次要见她,自然有些奇怪:”我今天上午有戏的。”秘书就笑着讲:“已经和伍导演打过招呼了,您的戏会往后挪两场。您看,要不要现在就过去?“

林嫮生略微考虑了一回,想到刚才白莉莉和陈岚的话,尽管她不觉得许艳晴被雪藏是她的错,可是白莉莉也就算了,陈岚那边,明显是她不帮忙叫许艳晴有角色演他不肯罢休的样子。既然石野村不能去见,那见一见任君柏倒也是个办法,所以点了头,跟着秘书到了任君柏的办公室。

办公室门打开的那一刻,林嫮生就看见石野村站在任君柏的办公室中间,架着金丝边眼镜的面孔上都是笑容。

林嫮生的面孔就落了下来,转身就走,任君柏的秘书正挡住了身后:“林小姐,石先生是这次的大投资商,您是这部戏的女主角,石先生就角色问题想和您谈谈。”

看见林嫮生的身影,石野村面孔上就有了笑容,好像没有看见林嫮生板着面孔一样殷切迎了上来,轻言细语地说:“嫮生,要见到你可真难,如果不是任老板给我面子,大概我还要遥望你的芳踪。”因为林嫮生不肯转身,石野村又叹息道,“嫮生,就看在我为你解决了许艳晴,您就不能对我笑一笑么?”

石野村自以为自己叫许艳晴落魄,比起陆凌桓和顾墨笙温吞水一样的做法来说,他才算是真正给林嫮生出了气,所以才到林开愚面前表过功,以为多少能感动林嫮生,哪里晓得,自那天以后,林嫮生进出明星公司,总是有人接送,接送的就是那个对上林嫮生就卑躬屈膝的陆凌桓,石野村怎么肯替人做嫁衣裳,所以亲自找上门来。他既然能叫任君柏雪藏许艳晴,自然能叫任君柏把林嫮生叫到办公室来和他见一面。

石野村不说这句还好,讲了这句林嫮生就回过了身,板了面孔同石野村讲:“石先生,你这是在为难我。”任君柏的办公室的门是向外开的,林嫮生这一转身就进了办公室的范围,秘书看她和石野村说上了话,就在她身后轻轻地把门掩上。

林嫮生一开口讲话,石野村已经欢喜起来:“嫮生,你生气了?我知道,我用白莉莉换下许艳晴是没经过你同意,可是我也为了你呀。我不想你被别人欺负,你知道不知道?许艳晴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一个贱人!她凭什么来挑衅嫮生你?她给你提鞋也不配呢。嫮生,对那种人,文明人的手段是没有用的,你现在知道了吧。你看效果多好,许艳晴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所以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石野村和林嫮生说话时一直轻言细语,好像怕语调高一点就会惊吓到她一样,就连咒骂许艳晴的话,也是一样的温存,可就是这种态度叫林嫮生从心里升起一股子冷气来,脚底下往后退了几步,原本要斥责他的话也含在了口中,发不出声来。

看林嫮生不出声了,石野村笑得更加欢喜:“嫮生,你也同意我的意见了是不是?你也知道我是对你最好的那个是不是?顾墨笙算是什么东西?就是他现在喜欢你,肯追求你,可是如果他不喜欢你了呢,他的前妻就是例子啊,你不理他是对的。还有陆凌桓,嫮生,你太年轻了,你只知道他肯宠你,什么都听你的,可是唯唯诺诺,还像个男人吗?嫮生,那样的人怎么能保护你呢?你说是不是?”

胆子再大的人听石野村的这番表白都要感到害怕,何况是林嫮生这样娇惯着养大的小姑娘。理智上林嫮生知道要离开任君柏的办公室,可是两条腿发软,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石野村一步一步地走到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