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这一顿饭,闻历是最后一个吃完的。

涂琰下桌后没多久,谢澜渊也放下筷子不吃了,留了近半的菜给闻历。涂琰弄了两个石榴招待谢澜渊,谢澜渊投桃报李,坐在飘窗边上利索地把石榴子剥到小碗里,跟涂琰你一粒我一粒吃得不亦乐乎。

闻历一边吃饭一边冷眼旁观,只顾气得七窍生烟,大概是祖宗风水好才没让鱼刺给卡死。好不容易打扫了桌上的饭菜,他正摩拳擦掌地准备去打扰一下那对旁若无人的狗男男,就听涂琰叫了一声:“闻小历。”

闻历顿时开心了,隐形的尾巴摇啊摇;原来还没忘了我啊。

就听涂鸦继续道:“今天你收拾饭桌好不好?”

闻历:“……”

一旁的谢澜渊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闻历点了点头,机械地转身去拾掇那一桌子的杯盏碗碟。他一边发狠地擦桌子,一边心里默默吐槽:我哪次让你收拾过一下,做梦的时候么!

闻历心塞地一边干活一边偷偷观察着窗边的动向,谢澜渊虽然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然而那恰到好处的暧昧依旧瞎人眼。

闻历迅速洗了盘子,又顺手热了杯牛奶端过去递给涂琰:“加了糖的,多喝点待会儿好睡觉。”

涂琰接过牛奶捧在手里,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闻小历,你真好,我就失眠过一天,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闻历清了清嗓子,却只让旁观者觉得欲盖弥彰:“我睡眠浅,有时候会听见你翻来覆去的。”

涂琰当然不是习惯性失眠,闻历只不过想赶不速之客赶紧走而已。他觉得自己表达得已经那么明白,一个劲儿地暗示他休息时间到,某人听了还不告辞么!结果“某人”今天可能得了选择性失明的毛病,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不仅如此,谢澜渊笑着看涂琰一口干掉半杯牛奶,嘴边都沾了一圈毛茸茸的奶沫,还抽了张纸巾替他抹掉。

闻历刚准备递湿巾过去的手僵在了原地。

谢澜渊这个动作有点突兀得过于亲密了,亲密得让涂琰都有点不自在地沉默了片刻。谢澜渊却得寸进尺地笑着揉了把他的头发:“怎么了?回头拍戏的时候我还得给你喂药喂粥呢,不要先熟悉一下么?”

涂琰想了想又觉得他说得非常有道理,于是渐渐又喜笑颜开了。

闻历快要气死了,这么好骗为什么还没被人卖掉!

他发现在撩汉这件事上,自己的水准大概也就跟太上老君的炼丹童子;而谢澜渊大概就是……天蓬元帅的水平。

对,天蓬元帅!不过,不管人家下场如何,绯闻对象也是嫦娥仙子,比起守着炼丹炉注孤生的他还是要强……好吧,挺多的。

毫无眼色的谢澜渊不知道自己已经离投胎成猪精不远了,还在天马行空地跟涂琰扯淡。他混圈这么多年,随口吐点八卦趣闻都能把涂琰逗得哈哈大笑。闻历木着一张脸,对涂琰道:“睡觉前精神别太亢奋了,回头晚上又要睡不着了。”

说完,他谴责地看了谢澜渊一眼。

谢澜渊讶然道:“阿琰这么年轻就失眠么?”

涂琰没好意思说自己有心事,只好随口扯了个谎:“我有点认床。”

谢澜渊点点头:“那就好。认床没关系的,我教你个偏方……”

谢澜渊顶着闻历几欲吃人的目光,一直在他们这坚持到十点多,直到看出涂琰是真的困了,才施施然起身,告辞离开。涂琰要站起来送他,闻历却按着他坐了回去:“我去吧,你赶紧睡觉,不要待会又熬过时间睡不好了。”

谢澜渊也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你早点休息,小闻跟我估计要迟一点回来。”

闻历闻言脚步一顿,涂琰好奇地看着他们俩,谢澜渊眨巴眨巴眼睛,卖了个关子:“就是要说一点男人间的私房话啊。”

他揶揄地看着涂琰笑了:“怎么,你还要等小闻回来给你念睡前故事么?”说罢转身往外走去,还顺了他们门厅里的一瓶茶饮料。

谢澜渊的房间就在他们的斜对角,三两步就能走到。闻历却拉着他径直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谢澜渊笑得一脸狐狸样,嘴里却故意惊呼道:“小闻,咱们是不是走错路啦!”

闻历黑着脸一言不发,直到进了电梯,他才解释道:“不是要说私房话么,在这里怎么好讲?”

谢澜渊嘿嘿一笑:“这里有什么不好啦,可以到我房间去啊。”

闻历扶额:“您注意点好不好?万一给人看到说出去,又是个大新闻。”

这个时间酒店后面的花园里空无一人,闻历在前,谢澜渊在后,在花丛的夹道中漫无目的地瞎溜达。闻历谨慎地一遍遍酝酿着语言,谢澜渊也不催他,吹风赏月看花,自得其乐,权当消食散心了。

终于,闻历开门见山地说道:“谢哥,你那么聪明,大概也猜得到我要说什么。你这两天有事没事地就去撩拨阿琰,是不是不太合适?”

谢澜渊笑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两只单身狗,刚好有也有点喜欢他,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闻历瞠目结舌:“喜、喜欢?你喜欢……”

谢澜渊忍着笑,正色道:“阿琰长得又好人也有趣,我喜欢他有什么不对了?”说完他勾了勾手指,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我还知道,你也喜欢他。唉,本来你近水楼台多好的机会,可是你不说不追不上,还不准别人上么?正好,哥跟你打个商量,咱俩换个房间呗?回头等我得手了,请你喝酒啊。”

闻历愤怒地看着谢澜渊:“你怎么能这样!阿琰他是个直男啊!”

谢澜渊一口水“噗”地喷了出来,心里只觉得自己刚刚可能是吐了口老血。他啼笑皆非地看着闻历:“你说什么,谁直男?”

闻历痛心疾首:“涂琰啊,他是直男,你不知道么?他以前都是交女朋友的。只不过,他后来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但是多半也只是迷恋人家颜好而已。他现在大概已经不再喜欢那个人了吧,所以还是又直回去了。”

谢澜渊无语地看着他,心想你真当别人都没看过你们俩接吻的视频么,到底什么样的直男会那样亲一个同性?他真想扳着闻历的肩学马教主咆哮状把他从幻觉里拉出来:醒醒啊闻小怂,你没发现他都快要被你掰成一盘蚊香了吗!

只见闻历一脸落寞,却坚定地说道:“他跟我们不一样,他以后是可以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的,并不用那么辛苦地拐上另一条荆棘丛生的路。所以谢哥,你、你还是不要招惹他了吧。”

谢澜渊哭笑不得地轻推了闻历的头一把:“闻历啊,你说你一个天然弯,哪里来的这么多直男癌的思维?同性婚姻都已经合法这么多年了,我们怎么就不正常了?”

“那不一样!”闻历固执地反驳道:“合法是一回事,但是同性相爱比起异性婚姻还是要辛苦得多,您也不能否认这一点吧?如果不是因为天生取向没有办法;如果不是十分相爱不能分开,他又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种艰难的方式活着?而且,如果他喜欢小孩子呢?选择同性意味着很难拥有自己的孩子,他那样的家庭……”闻历顿了顿,艰难地说道:“不管他喜不喜欢,可能都需要一个后代。”

谢澜渊翻了个白眼:“我没发现他哪里需要一个后代,明明自己就一副小孩子的模样,这辈子能不能长出养孩子的心智都难讲。”顿了顿,他不禁感叹道:“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你比他父母计得还远,你要是个跳大神的,是不是打算把他下辈子都考虑进去啊。”

闻历摇摇头:“没有,只不过站在朋友和过来人的立场上多想了一点而已。我当年因为出柜,家里人跟我断绝了关系,阿琰那么爱他的哥哥和妹妹……只不过是不确定的喜欢而已,真的值得让他冒着可能失去家人的风险吗?”

谢澜渊抽了抽嘴角:“放心,涂哲修才舍不得因为这种事不要他弟弟——再说这根本就不算个事吧,他们那个圈子里,同性婚姻也不少啊。闻小怂,我觉得你可能是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了;你并不知道他真的想要什么。放心吧,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会让他失去家人的。”

闻历的眼睛似乎因为他的话而绽放出了一点光彩,半晌又犹豫道:“这……可他还是个直男啊。”

谢澜渊呵呵冷笑了两声:“直男,哈?他要是直男我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谢澜渊以自己做比,本想嘲讽闻历gay达太迟钝,没想到闻历的思路却惊人地弯到了另一个方向上。他仿佛受到了惊吓,看外星人似的看着谢澜渊:“谢哥你你你……难道你们?”

谢澜渊皱着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闻历欲言又止,神色复杂,而且目光总是忍不住往他下三路瞟,半晌才试探地说了一句:“海、海马?”

谢澜渊秒懂,登时勃然大怒:“闻历!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老子是男人,功能单一的正常男人!少看点乱七八糟的小h文,有那个美国时间,你还不如看看恋爱心灵鸡汤嫁人的一百零八个小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