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沐语之全身发热,所有的沮丧都一扫而空,她下意识地便冲着凌卫剑跑了过去,到了离他一丈远的地方,却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你等了我一个下午有什么了不起!我……我也在安远侯府等了你一个下午!”眼泪在她眼中打转,她强忍着想哭的冲动,只是声音有些发抖。

“你……你说什么?”凌卫剑简直后悔莫及,他一出六横馆便追着沐语之的车辇走,想趁着她回宫前找机会和她见上一面,等来等去却等不到她的人影,没想到居然这样阴差阳错,浪费了一个下午的大好时光。

“人家说了,好多姑娘每天都带着礼物来找你,你左拥右抱,开心得不得了,还来找我做什么!我不想理你了!”沐语之嘴里说着狠话,脸上却泫然欲泣,铺天盖地的酸意席卷而来。

凌卫剑大呼冤枉:“谁在那里造谣生事?那是别人喜欢我,你倒是去问问我的父母,我什么时候理过她们?”

“那沐吟之呢?你不是和她聊得很开心吗?你去找她呀,你来找我做什么!”沐语之越发生气了。

凌卫剑愕然道:“我和她聊得很开心?我明明不得不敷衍她好不好?你看到什么了?”

沐语之盯着他的腰带看了看,上面挂着玉佩,却没有那沐吟之的香囊,她咬着嘴唇恨声说:“我看到她送你东西了,还和你靠得那么近,你都不推开她!”

凌卫剑的脸色变了变,低低诅咒了一声,上前伸开双臂,一下子便把她揽进了怀里,那力气很大,几乎让沐语之喘不过起来。沐语之猝不及防,挣扎了两下,却不舍得用力,把脸贴在他的胸膛,呼吸着他熟悉的气息,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傻瓜,我又没和她们撕破脸皮,表面上的礼节总要顾及,她说是为了答谢我的赠画之谊,送了我一个香囊,我早就把它摘下来了,我浑身上下,早就都是你的了,你还在怕什么?”凌卫剑在她的耳边低语着,那声音温柔缱绻,沐语之听得心里都发酥了起来。

“你看到了为什么不来质问我?自己一个人偷偷找地方伤心去了?”凌卫剑捧着她的脸庞,仔细地端详着她的眼睛,“一个人哭过了?”

“才没有!”沐语之把眼泪在他衣服上蹭了蹭,嘴硬地道,“我只是被沙子迷了眼,揉得红了而已。”

“哪里有沙子?我来找找看。”凌卫剑温柔地说着,在她的眼睛上落下一吻,那双唇温暖,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肌肤,熨烫得她整个人都暖暖的。

沐语之的脸轰的一下烫了起来,她往四下看了看,又是紧张又是欢喜:“你的胆子太大了,这可是在皇宫门口,小心让人瞧见了!”

“瞧见了正好,那些求亲的人想必就会知难而退了。”凌卫剑叹息了一声,唇下的滋味如此美好,令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一下子就把沐语之拉进了旁边的马车。

门帘把马车遮得严严实实,夕阳的余晖从小窗中洒落,车内的一切仿佛都铺上了一层浅金色。凌卫剑轻拥着她,双唇一下下地落在她的额上、脸上,又辗转在她耳垂嬉戏,在她脖颈流连……

良久,凌卫剑才停住了他的热吻,把沐语之揽进怀里,坐在软榻上,看着她酡红的双颊,满意地轻哼了一声,审问道:“你倒是说说,你刚才去哪里了?不会又被林承锦迷晕了眼吧?”

沐语之靠在他的胸口,双眼迷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仔细地品味着他的这句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凌卫剑,我没听错吧?你是不是在吃醋?你是吃林承锦的醋了吗?”

凌卫剑语塞,半晌才恨恨地说:“吃醋了就吃醋了,谁让你一开始喜欢的是他不是我,刚才他一直围在你身旁,啰啰嗦嗦地说个没完,害的我都找不到机会和你说话。”

沐语之终于吃吃地笑了起来,好像一只偷了腥的猫似的,肩膀一抽一抽的,良久,她才仰起脸来,在他的脸庞上轻啄了一口,小声说:“四皇兄说了,我对他的只是一种仰慕,对你才是真正的喜欢,我很想你,晚上睡觉都会梦见你,一想到你就心里开心的很……”

凌卫剑又惊又喜,沐语之的性情跳脱,漪紫说了,她的喜好没有长性,昨儿个可能把一件东西当成心肝宝贝,今儿个说不准就弃之若蔽屐,明钰殿的宝贝都快堆满库房了,好些都是把玩了两日就再也不见天日。

他的性情却和沐语之的大相径庭,他自幼淡泊,对什么都不太放在心上,可一旦放在心上了,却再难从心中抹去。

在六横馆里,那个总是冷着一张脸的林承锦居然向沐语之示好,实在是大出他的意料,而沐语之忽然对他视而不见,更是让他的心里有些惴惴,深怕沐语之忽然发现她喜欢的人还是林承锦。

还有那个裴蔺,简直就是斜刺里杀出的一匹黑马,和沐语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表哥表妹的,横刀夺爱简直易如反掌。

他凌卫剑也会这样患得患失,说出去只怕要让人笑掉大牙,这一个下午,他坐在马车里左思右想,把所有可能都想了个周全,最坏的打算就是主动向沐天尧招供,拼着受一份责打,也要先把沐语之娶回家再说。

现在听到沐语之吐露心中的情意,凌卫剑简直喜出望外:这个大大咧咧、骄傲任性的公主殿下终于开窍了吗?她不是一时冲动,是真的把他放在心上了吗?

他捧起她的脸蛋,那肌肤吹弹可破,好像一只水灵灵的红苹果,他忍住咬上一口的冲动,板起脸来:“有没有骗我?不会想要骗得我死心塌地,再一脚把我踹了报复我吧?”

沐语之的眼睛忽闪了两下,歪着脑袋道:“除非天上打了个雷劈在我脑袋上,把你从我脑袋里劈没了。”

“就算劈没了也不许踹了我,相信我,我会把我自己重新放进你脑袋里的。”凌卫剑郑重地说着,终于在她脸上轻咬了一口,只觉得那脸蛋弹性十足,口感甚好。

沐语之轻呼了一声,不满地捶了一下他的胸膛:“你属狗的吗?怎么动不动就咬人啊!”

凌卫剑自然不舍得咬得太深,立刻用舌尖在齿印上轻轻舔了两圈,语声魅惑:“是,我属狗,你属猫,我们俩猫狗一家亲。”

“好啊,你又说我是猫,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心里笑话我!”

……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不时地说着甜蜜的情话,从窗口看去,天空中晚霞初上,层层叠叠的金色、红色将天空装点得瑰丽无比,古老的白砖黑瓦,飞檐梁角,好像在两人面前铺上了一张静默的彩色山水……

“笃笃笃”车壁被敲了几下,两个人这才恍然从梦境中惊醒,天边的夕阳最后跳动了一下,沉入了天际,夜晚正式来临了。

“凌大人,酉正已到,只怕公主得回宫了。”门帘掀了一个小缝,一个侍卫在外面低声叫道。

凌卫剑揽着沐语之的手一松,沉声道:“秦旸,你进来,见过六公主。”

沐语之恋恋不舍地抓着凌卫剑的衣袖,一想到又要和他分开,她心中很是不舍。

门帘一掀,一个人进来了,马车里顿时有些拥挤,沐语之一看,只见那个叫秦旸的侍卫带着一顶斗笠,压得很低,几乎把整张脸都遮住了。

他摘下斗笠,单膝跪倒,神色之间难掩激动:“公主殿下,秦旸谢过公主救命之恩!”

沐语之呆了呆,终于想了起来,这人不就是大皇兄府上那个小名叫做二子的侍卫吗?“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惊疑不定地问道。

“是凌大人救了小人,公主和凌大人的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日后必然牵马坠镫,涌泉以报!”秦旸冲着他们俩磕了一个响头。

“好了,我做的事情都是公主想救你才能做到,以后把公主的恩情记在心里就是,”凌卫剑淡淡地说,“你说说吧,当日是怎么回事情。”

“是。”秦旸应了一声,“当日小人奉大殿下之命,以红色为诱,训练金毛扑食,围猎时才发现,二殿下喜欢穿红,而金毛被驯养得一见到红色便会发狂,小人一见便知大事不妙,此事不论成败,小人都是必死,左思右想,小人便想逃走向二殿下示警,却被大殿下追杀,坠入悬崖。”

饶是已经猜到了几分,沐语之还是遍体生寒:“大皇兄真的要杀二皇兄?他们……是亲兄弟啊!”

“大殿下他……他生性喜怒无常,心狠手辣,我……我也是逼不得已。”秦旸的脸色惨然。

凌卫剑握紧了她的手,那双手温暖宽厚,沐语之渐渐地镇定了下来。

凌卫剑附在她的耳旁道:“你那三个皇兄,都不是省油的灯,大殿下坠马,是三殿下搞的鬼,二殿下也只是被大殿下抢先下手了而已,他在密林中埋伏了两个杀手。”

沐语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所有的兄友弟恭,竟然都是假象,所有的父慈子孝,也会不会是假象?“他们如此胆大妄为,那父皇……”

“他们还不敢,”凌卫剑神情肃然,“只要陛下健在,他们便不会轻举妄动。”

沐语之终于明白,裴蔺、凌卫剑他们为何会如此担心她的处境,只怕不知不觉中,她早就得罪了那三个皇兄多少回,现在沐天尧在,没人会动她分毫,还会拍她马屁,可无论是他们哪一个人承继大统,她都没好果子吃!

“我明日便会和父亲再去求亲,届时会以命理恳求陛下尽快将你嫁给我,加上端午求来的那个赏赐,如果没有意外,陛下应该会答应,要是陛下问你,你知道该如何应答。”凌卫剑仔细地叮嘱道,“只要你出了皇宫,我便没有顾忌。”

沐语之隐隐觉得有些担忧,她看了看秦旸,不解地道:“你这是要对付大皇兄和姜贵妃吗?这太危险了,他们势大,你有什么法子可以扳倒他们?”

凌卫剑哂然一笑:“这么不相信我?我已经找到最关键的东西,你只要把你自己照顾好,等着我的好消息就是。”

凌卫剑事无巨细,都细细叮嘱了一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另三人出乎意料的求亲让他心慌,他总觉得心中没着没落的。可再担心也没用,眼看着天色已暗,沐语之不得不回宫了。

沐语之磨蹭了好一会儿,这才跳下马车,最后看了一眼凌卫剑的腰袢,叮嘱道:“这里不能挂别人的香囊,只能挂我绣的,我晚上就去学。”

“好,就挂你的,别人的我都扔掉。”凌卫剑宠溺地冲着她笑。

沐语之终于满意了,三步一回头地往皇宫走去。

她的心情舒畅,口里哼着小曲,一路蹦蹦跳跳往明钰殿走去,明钰殿就在眼前,沐语之略带兴奋地推开宫门,口中叫道:“门口的人呢,都跑到哪里去了?漪紫,漪紫你快来教我,怎么绣香囊?”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惊愕地看着庭院,只见地上趴跪着一群宫人,黑压压的一片,都是明钰殿的,隐隐传来压抑的啜泣声,最前面摆着一根木凳,一个人趴在凳子上,一身白色的中衣上染上了暗红色的血迹,旁边站着一个人,拄着一根刑杖,刑杖上血迹斑斑……

作者有话要说:哎,小凌子的担心成为现实了么?

当当当~~现在是无耻的广告时间,计划2014年1月开挖的新坑,四皇子沐奕言的相关文《四喜临朕》——朕要把大齐租掉收国租!妹子们提前收藏个嘛,赠某醋献吻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