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袤的草原已经是遍地葱茏,湛蓝的天空下,洁白的羊群如同放牧在人间的白云,在这满目的青翠中悠闲地游荡。
风和日丽的草原是如此静谧美丽,岳绮云在剑兰和赵嬷嬷的搀扶下,慢慢地走到了一座新坟前。
孤零零的小坟包里,躺着那个美丽聪慧的江南女子。她随着和亲公主离开了江南水乡,忍受着草原的风沙,最后却如那娇美的花朵,被北方冷硬的风彻底摧残得失去了生命的色彩。
“罗兰,我原想着等到那一天,咱们都能够回到家乡,却没想到,你却先我一步客死他乡了——!”岳绮云身子一软,就跌倒在了茵茵的草地上,忍不住泪如雨下。
当她首次听到罗兰惨死的消息,她没有流一颗泪,却把满喉的泪水默默地吞回了肚中。那个时候,她就对自己发誓,不把害了罗兰性命的凶手斩杀,她岳绮云决不流泪。
终于,她可以哭出来了!
“罗兰......我们一起长大......你这一走,今后谁给我做衣裳......我去哪里,才能听到你的唠叨声?罗兰啊!——”岳绮云大放悲声,双手狠狠地抓着地上的泥土,手指深深地插进了土里。
“你给润儿做的小衣服......他穿着呢,可是你却不在了啊——!”
“罗兰呐,你若是在天有知,就下来再陪陪我吧——!”
“罗兰,我的好姐姐,没了你,从今后谁给我梳头发,谁为我做衣裳?”
“......这草原上的风大,你是寒冷?”
“你从来就胆子小,孤零零地躺在里面,你可害怕?”
一声声悲戚的哭声,随着旷野的风,直上云霄,一片乌云从天边缓缓漫过来,原本晴朗的天变得暗沉了下来。
岳绮云越哭越是悲伤,赵嬷嬷实在是看不下去,和剑兰一起用力地把岳绮云从地上拽了起来。
“润儿,你给我记住了,这是你罗兰姨姨的坟。”狠狠地哭了一场,岳绮云渐渐止住了哭声,却才从阿灿手里接过了小润儿,纤细的指间还蘸着泥土,指着那小小的坟包说道:“她是为了救你才没了性命,以后无论你成了什么样的人,一定要记住罗兰姨姨的恩情。”
众人又祭拜了剑兰好一会儿。
“大妃,时候不早了,看天色又要下雨,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赵嬷嬷擦着泪水,轻声劝慰道。
“大妃,您不能如此糟蹋身子,若是罗兰泉下有知,一定不会安生的。”剑兰用貂裘大氅将岳绮云紧紧地裹住,也红着眼圈道。
“嗯,咱们走!”岳绮云又深深地看了看罗兰的坟墓,这才缓缓转身,由赵嬷嬷和剑兰扶持着,向伫立在远方的龙虎卫走去。
黄昏临近,天空中乌云密布,淅淅沥沥的小雨又落了下来。
初春微湿的空气分外地寒冷,剑兰把王帐中那个巨大的紫金铜炉里填满了炭火。
岳绮云喝光了赵嬷嬷端过来的参汤,拿起一边小丫鬟手里的丝帕擦了擦嘴角。
王帐内温暖干燥,新的家具也都早早地摆置妥当,如果不细看,倒是跟她以前用过的家具没什么两样。
看着窗外暗沉沉的天空,闻着从王帐缝隙中透进来的湿润的泥土气息,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一切,都好像落下了帷幕。
可是岳绮云的心里却总是有那么一些些的不安,她有种不祥的感觉。
“大妃,这珍珠米是老奴从梁国带过来的,又加进去了红枣,还有咱们淮南的山药,滇云国的枸杞,又放进了些乌赤国的雪蛤,最是养血补气的,您趁热喝些?”赵嬷嬷看岳绮云喝光了一小碗参汤,决定趁热打铁地让她在喝点粥,一边吹着香喷喷的米粥,一边细数着里面的材料。
“唔。”岳绮云完全是心不在焉,她直勾勾地盯着窗外细如牛毛的雨丝发呆。
“乖,张开嘴......”赵嬷嬷舀起一勺米粥,凑到岳绮云的嘴边,好像对方还是年幼的小主子,笑眯眯地哄着她喝粥。
习惯真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东西,即使现在控制岳绮云身体的是来自未来世界一抹游魂,但是十多年的习惯使然让岳绮云在沉思里张开了嘴巴,傻呆呆地喝下了大半碗米粥。
直到岳绮云感到肚子胀鼓鼓的,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被赵嬷嬷喂下去了一整碗的米粥。
“嬷嬷,您这是在喂猪呐!”岳绮云打了个饱嗝,有些哀怨地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赵嬷嬷。
“呵呵。”赵嬷嬷喜滋滋地放下了已经空了缠枝莲纹的细瓷碗,又拿出帕子轻轻擦了擦岳绮云的嘴角,这才扶着她躺了下去,小心地盖好了天蚕丝锦被。
“看这瘦的,全身上下都没有几两肉了,这次我可是带过来不少咱梁国的好东西,定要让您在这个月子里把亏欠的全都找补回来!”赵嬷嬷一边给岳绮云把被子掖好,一边絮絮叨叨着。
听着自小就熟悉的碎碎念,岳绮云有种恍然回到国公府的感觉。
“等等,国公府?”岳绮云于半梦半醒间忽地睁开了眼睛,她一把捉住了赵嬷嬷的手问道:“嬷嬷,好像您说过,你们到晚了是因为孙校尉认错了路?”
“是......”赵嬷嬷不知道为什么岳绮云会有此一问,她稍稍迟疑了一下,才肯定地点点头,非常确认地说道:“孙校尉带着我们这一大队人马,刚一走进草原就迷失了方向。好不容易找到了烈焰族人,没想到还是苏妃的亲哥哥,就是他把我们给引到了狼群聚集的那个什么.......大沼泽的地方。”
岳绮云就着老人的手臂,缓缓地坐起身,探手拿过床里侧的崭新的蓝色锦缎迎枕靠在腰后,又看着窗外发起呆来。
“大妃,您这又是琢磨什么呢?”赵嬷嬷一脸的不赞同,她坐在床沿儿关心地道:“月子里的女人可不敢太过劳神,仔细伤了神儿,以后可是养不回来!”
“嬷嬷,那孙校尉本是咱们国公府的府兵出身,他跟着七哥来过山谷营地,怎么会轻易地迷路?”岳绮云说出了心中的怀疑。
“况且,那苏茉儿临死的时候,口口声声地说她没有安排人去做那狸猫换太子的事情,这一切太可疑了些!”岳绮云紧紧皱着眉头,一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眼迷惑地看着老人细长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