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拭目以待!”岳绮云对着被他摔得摇摇欲坠的帐帘,轻声说道。
“大汗!”元烈怒火冲天地走出大帐,却被一直守候在外面的大扎撒一把拉住,“走走走,今天咱们必须把话说清楚喽!”
老人说着,拉着元烈冰冷的袍袖,向着自己住的毡房走去。
直到元烈彻底离开,岳绮云直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整个人瞬间委顿于地,在倒地的前夕,她紧紧地护住了自己的小腹。
“小姐!”剑兰率先冲了进来,罗兰也紧跟其后。两人见到如此形状的岳绮云,纷飞跑了过来,小心地搀扶着她躺到了床上。
“小姐这是怎么了?”罗兰泪水涟涟,一边抽噎着,一边手忙脚乱地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剑兰皱着眉头,收拾着满地的狼藉。
“剑兰罗兰。”岳绮云的眼睛盯着大帐的顶部,面无表情地轻声道:“你俩给我记住了,从今以后,称呼我为大妃。我再不是镇国公府的小姐,而是这呼伦草原的大妃,听到了吗?”
“是,大妃。”剑兰和罗兰微曲一礼,按下心中的诧异,恭顺地答应着。岳绮云闭上眼睛,一颗泪水悄然滑落,很快就落进了素蓝色不面的枕头上,氤氲起一小块水渍。
手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感受着那个跟自己血脉相连的小生命,她悄然握紧了拳头。
对于他,自己从刚开始的排斥,一直到后来的接受,她经过的心路历程是多么的纠结,这一切只有她自己清楚。
岳家人从小就被教导出坚韧不拔的性格,岳家人骨子里的倔犟骄傲也深深地影响了齐云这个现代的灵魂。刚得知这个孩子存在的时候,作为现代人的齐云,内心是被愤怒和仇恨填满的。
刚开始的时候,她是不能容忍生下那个把自己生生逼死的男人孩子,更加不愿意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而改变她远离燕北草原的初衷。可是当时的环境却逼着她不得不留下了这个孩子,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女人天性中的母爱,最终让她接受了事实,心甘情愿地去孕育他。
然而,就在她再一次向命运低头的时候,那个杀千刀的元烈却让她放弃他!
原本这个部族的大妃,她做得不情不愿。然而听了元烈那冷酷至极的话,岳绮云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在她的孩子成人之前,她必须是这烈焰王庭最尊贵的大妃!
这个大妃,她是当定了!
又是一颗泪水滑落,岳绮云忍不住抽噎了一声。听得剑兰和罗兰神色凄然,默然伫立在床榻旁。
“天色不早了,你们也歇着去吧!”岳绮云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遂转过身体,背朝外地道。
“可是小......”剑兰咬了咬嘴唇,改口道:“大妃,您这样的伤心,让我们怎么放心得下。”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你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伤心。我只是有些疲累,好了,你们出去吧,我睡了。”
说着话,岳绮云紧紧地闭上眼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用睡眠来躲避现实中的残酷。也许,在她的心底依然存着小小的侥幸:当她一觉醒来时,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她依旧是现代社会中,那个整日与野兽为伍的驯兽师。
黑夜,彻底让燕北草原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有牧人们聚集的营地中,那闪耀的烛火穿透夜的静默,给这人间点亮了一丝丝的温暖。
经过同大扎撒秉烛夜谈,元烈终于彻底知道了在自己离开的时间,岳绮云独自在草原经过什么。
在对她深深地心疼之余,元烈心底的那颗刺又开始阵痛了起来。
——一颗经年种下的,深深扎在心间的一颗毒刺!
原本,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分离,元烈对于岳绮云的思念已经让那棵刺渐渐消失。可是,当他得知有一个小生命正孕育在她的身体中后,那棵刺又发了疯一般地长了出来,刺得他全身生疼!
“大汗啊,你可千万不要犯糊涂!”大扎撒拉着元烈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敢对长生天起誓,大妃的孩子承载着长生天对咱们烈焰族的祝福,他的降生顺应了天意,是咱们整个燕北草原兴旺的希望呐!”
元烈看着大扎撒清瘦有力的手,默然了好久都不知道如何作答。
“大汗啊!”大扎撒用力握了握元烈的手,加重了语气道:“现在大妃对王族中的人成见很深,你一定想办法让她回到王庭,咱们的小王子,可不敢降生在王庭之外!”
“那个孩子。”元烈脸色有些难看,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异常的阴沉。“我不想因为那个孩子的降生,而损害到......”他说不下去了,蓝色的眼睛里有着一股沉重。
一见元烈的脸色,大扎撒立即明了他心中的死结,用力拍了拍他的手背,语重心长地劝道:“大妃她不是寻常女子,她不会那么脆弱的。”
“大扎撒,你就这么确认那孩子的身份?”元烈终于鼓起了勇气,问出了心底的疑虑。
“元烈,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啊!”大扎撒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老人不顾君臣礼仪,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恨声说道:“大妃若不是怀着咱们草原人的孩子,长生天为何会让雪山神獒陪伴在她的身边?为什么桀骜不驯的天马会对她俯首?那些,可都是传说中的神兽,不是随便什么人就会有这样的福气。”
“不就是一只狗和一匹马吗?”在他的印象里,乌兰依然是一只全身长满了丑陋疥癣的畜生,跟雪山神獒沾不上一点关系。
“大扎撒,你难道不跟我回王庭?”他站起身,一把掀开了毡房的帘子,看着地平线上的一丝鱼肚白,伸展了下僵硬的胳膊腿儿。
这一夜,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本来就是一路征程的,不但没有理会族人为他举办的庆功宴,反而跑到这荒凉的山谷里,跟大扎撒聊了整整一夜。
“大妃如果不回去,老夫也不会回去!”大扎撒坚决地拒绝,睿智细长的眼睛眯缝起来,看着天边渐渐变成红色的朝云,不经意地道:“大汗,你别嫌老夫说话不中听。大妃若是坚持不走,不但老夫会留下,那些驻扎在山谷外面的族人也会留下。”
“也罢。”元烈大步走出了毡房,翻身骑上了等了他一夜的猎风马背,拉着马缰绳说道:“大扎撒就多保重吧!”
说完,他拨转马头,向着山谷外面打马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