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雪獒(1/1)

它微微张着嘴巴,舌头耷拉在一边,目光浑浊的眼睛盯着前方的河流,露出对生命的渴望。

蚊蝇围着它乱飞着,剑兰看着它身上发脓发臭的疮疤,忍不住一阵恶心。

“剑兰,伞!”岳绮云半蹲在獒犬的身边,头也不回地向后伸手。

“小姐,这畜生不知道生了什么病,您还是远着点吧!”剑兰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拉扯这岳绮云,想把自家小姐从这臭臭的动物身边拉走,那伞只能堪堪地夹在胳膊下面。

“它还活着!”岳绮云坚定地回答,从剑兰的腋下抽出了凉伞,为那可怜的獒犬撑起了一片清凉。

“剑兰,水囊带了吗?”岳绮云摸了摸獒犬干燥滚烫的鼻子,焦急地看向剑兰。

“带了,奴婢去河边取水,你一定要小心这畜生!”剑兰当即明白岳绮云的心思,一边飞奔向河边,一边不放心地叮嘱着。

“快点,它快撑不住了!”岳绮云催促道,心疼地看着獒犬身后那一长串干涸的污迹——看得出来,这獒犬是一路爬行着到达这里,却在距离水源几十米的地方,再也爬不动了。

“坚持住,为了肚子里的宝宝,一定要坚持住!”岳绮云一手撑着伞,一手轻轻**獒犬那没有毛的头,语气极尽温柔。

前世的齐云就特别喜欢养狗,她最亲密的伙伴,除了那只虎王外,就是一条漂亮的黄金猎犬。

即使后来,自己是被暴怒的虎王误伤至死,她也没有一点埋怨虎王的意思。

现在的她,根本就不在乎这獒犬身上的恶臭,用雪白的手掌轻抚着它满身的伤痕,心疼着它的痛苦。

“呜呜”獒犬吃力地发出亲昵的呜咽,用那条没有毛的,光秃秃的尾巴轻轻抽打了一下地面。

“别动,别动!”岳绮云安抚地轻拍它的头,即便是体型巨大的獒犬,也有对人类亲近的天性。“不要动,听话!”

在她的轻言细语中,母獒的眼睛不再浑浊,渐渐恢复了清明。

“小姐,水来了!”剑兰远远地看到岳绮云的动作,忍不住叹息:自家小姐从小就是这样,只要看到有受伤的动物就会出手救助。

她见怪不怪地跑到岳绮云的身旁蹲下,把水囊的出水口递到母獒的嘴边。那獒犬闻到了水的气味,张开大嘴把那水囊狠狠地咬住,贪婪地吸吮着里面的河水。

“一次不要喝太多!”岳绮云劈手就把那水囊从獒犬的嘴里抢了过来,“渴了这么久,喝太多呛到肺里就麻烦了。”

生命之源忽然被抢走,那獒犬先是本能地昂首呲牙,属于野兽的凶狠气势把剑兰吓得几乎要拔腿而逃。而当它看清楚岳绮云的时候,立即顺从地低下头,褐黑色的眼睛里带着乞求看向那水囊。

岳绮云倒提着水囊,手指掐在出水口,控制着水流的速度,让水一滴滴地落进獒犬嘴里。

就这样,獒犬在喝掉了半壶水后,岳绮云就不再给它水喝了。

“剑兰,你回去营地跟李御医要些消肿的疮伤药,再找些羊乳准备着,我稍后就把它带回去。”岳绮云掏出手帕蘸着河水,一点点地擦拭着獒犬的身体,头也不抬地吩咐着。

“是!”剑兰知道岳绮云现在的心思都在獒犬上,当下也不废话,风一般地掠去。

在这烈日炎炎的午后,那把小小的凉伞为这满身是伤的獒犬提供了珍贵的阴凉,又喝下去了小半壶水,这獒犬的命总算是保住了。

母獒挣扎着抬起头,不断地用温热的舌头舔着岳绮云的手心,嘴里发出微弱的“哼哼”声,岳绮云知道它是在表达自己的感激。

“怎么样,感觉好点吗?”岳绮云用兽语轻声问道。

母獒吃惊地瞪大眼睛,黑褐色的瞳仁中充满了戒备。

“你……?”母獒的声音是从喉咙中滚动着发出,微弱却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属于野兽的气势。

“别怕,我若是想伤你,就不会过来救你。”岳绮云并没有被它吓到,反而微笑着,继续用帕子蘸着凉水给它擦拭伤口。“还有哪里不舒服,怎么伤的这么厉害?”

一串泪水从母獒的眼睛里流了出来,她虚弱地喘息着,温顺地把头放在了岳绮云的手掌下。

雪獒本是唐古雪山上传说中的物种,因为那高耸入云连绵不断的雪山,几乎是一切生命的禁区。然而雪獒却能够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生存,可想而知身体素质是多么的强大。

只是这样绝世独立的生活,在不久前被打乱。从雪山的另一边上来一群异域狼群,它们意图翻越雪山,进入被雪獒世代守护着的燕北大草原。

异域狼群这样大规模的迁徙,当然引起了雪獒的警惕,于是两个种群就发生了激烈的血战。

雪獒原本是狼的克星,然而这次迁徙的狼群在数量上占据着绝对的上风。在以一敌百的争斗中,异域狼群最终败走回雪山的另一边,而雪獒也以频临灭种的结果惨胜。

这只母獒就是那场战争中唯一的幸存者,因着肚子里血统纯正的小獒,它只好拖着伤病的身体走下雪山,希望得到人类的帮助。

然而,可怜的母獒受伤太重,又不适应草原夏天的炎热,身上的皮毛因为细菌感染全部脱落,哪儿还有一点雪域神獒的样子。

丑陋的外表,一身的病痛,让这母獒备受嫌弃。一路行来,人们对它非打即骂,别说食物了,连水也不肯施舍一口。

也合该这母獒命不该绝,在它生命悬于一线的时候,被岳绮云遇到。

讲述完自己的遭遇,母獒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它实在是太累了,从雪山下来后,这是它感受到的唯一的善意。也只有在这善良的姑娘身边,它才会安心的熟睡吧。

“可怜的孩子!”岳绮云唏嘘着,手里的帕子已经脏污得不能再用了。她扔掉了沾满了脓血的手帕,从裙角扯下一块布料,继续蘸着水,给母獒擦拭身体。一来清理伤口,二来给它降温。

手指抚过它巨大的骨骼,她暗自在心中感叹:若它不是这么羸弱,一定是一条神骏猛犬吧?

“你这肚子……”当她清理到母獒腹部的时候,忽然触摸到一阵微弱到胎动,她仔细看向那长满了恶心脓疮的肚皮,有些犹豫地问道:“应该快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