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德最后一个矮身钻进红石猎团挖开的洞穴之中,他的余光瞥见墙体上宝石状的刻痕,不禁低低地哼了一声。刀刻既是偷猎者们认路的标志,也是红石猎团对后来者的警告。王立猎人和工会骑士们向来视自己胸前特制的徽章为一种荣耀和责任,但在地下世界里,特殊的地位只意味着权力被滥用得更加肆无忌惮。

白夜高举着手中还未燃尽的信号弹,将身边一小片区域照亮。地面和墙壁上被湿滑的苔藓铺满,但比起被绿藤包裹住的高塔外墙,建筑内则要空旷得多。数百年的变迁后,塔内已经完全被改造成了适合飞龙种栖息的大本营。放眼望去,数面墙壁和部分天花板都有被破坏过的迹象,几间偏厅连成一片,又莫名其妙地被堆叠的碎石从中隔断,左右塔内规制的,俨然变成了寄身于此的怪物的尖牙和利爪。

“唔……好臭!”尽管寻常的兽巢也大抵都是粪臭满窝的模样,但几百间兽巢聚集在一处,不同的粪便和尿液的味道混合,加之古塔内常年不见天日,空气中飘散着浓浓的霉味。刚刚从洞穴中起身来,猝不及防的枫就有如当头挨了一棒。老猎人下意识地将一只胳膊掩到了口鼻处,怀念起火山上被自己摔碎的那张防尘面具来,“这里的空气真的没有毒性吗?”

“怪物们能进得来,我们当然也能进来——不过是臭了些,忍一忍就好了。”犀浑不在意地说道,只是见银甲猎人抽动的嘴角,似乎连他自己也忍得很是辛苦。

冒险者们聚拢在白夜的灯光下,亦步亦趋地朝更上方探索而去。老骑士并没有想错,莱恩也鲁的工会确实有着为探索而特意铺设的登塔通道。残存的阶梯有近些年来修缮过的迹象,损毁严重的部分则干脆搭设了跳台和固定钩索的锚点。靠近窗口的人工设施在风吹雨淋之下早已朽蚀,但这些也难不住身手矫健的暗影猎人们,更何况窗外不时会探进一条条大腿粗的巨型藤蔓,攀爬的道路上并不缺少支撑物。

封尘抓着绳索,凌空轻巧地荡到阶梯断裂的另一端。具足踏地的声音清脆,将暗处一群不知是飞甲虫还是小型蝠类的事物惊动,扑棱棱地从猎人们身边飞掠而过。攀登了不过数层,年轻猎人就能明显感觉到兽巢正在不断变得宽敞起来,相对的,每层能够容纳的怪物也在逐渐减少。角落里,几颗没来得及带走的兽卵正安静地躺在枯萎的树藤中,龙语者伸手朝小窝中探去,勉强辨认出那是属于某个低阶鸟龙种的子嗣。

“又是一道标记,见鬼……红石的人到底在我们前面走了多远?”森罗在石墙上一抹,苔藓上留下的刀痕手感有些发硬,被笼手的棱角划过的地方,粉末正簌簌地向下掉落着。这已经是暗影猎人们一路上看到的第四处标记了,对方虽然遥遥地走在逆鳞的前面,但却有如一条阴魂,时刻缠绕在冒险者们的身边。

“我们得再加快些速度了。”逆鳞队长使劲甩了甩手上的信号弹,将猎具内最后一缕火药也压榨干净,才重新点燃了一枚。

“嘿!等等……我们是打算这样大大方方地走上去吗?”按捺了半程的枫终于忍不住快行两步,拦在白夜的面前开口问道。

“现在才打退堂鼓,可是已经太晚了。”犀轻轻地嗤了一声。

“我没有说要放弃……”枫摇摇头道。除非队伍能在盘根错节的兽窟中找到一条全新的道路,否则众人迟早要和地下世界的王立猎团正面相遇。眼下猎人们对这个贸然闯入的红石猎团一无所知,对方的人数、实力、装备和后援情况都还是一抹黑,甚至连他们具体的狩猎目标都只能靠猜测,猝然接近势必要占尽劣势:“就算赶上了那些家伙又能怎么样?总要提前做些准备才是吧?还是说……你们已经想好了对策?”

“猎场之上里被人横插一脚的状况,我们又不是第一次遇见了。无非就是‘谈’和‘打’而已,”森罗无所谓地耸耸肩,“还需要什么别的手段?”

“合作狩猎也好,各打各的也好,甚至情报折算成金币,从他们手里购回金狮子的尸骨,只要价钱合适,逆鳞也不是不能接受。”犀的具足和青石台阶碰撞出有节律的清脆声响,“事到临头,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红石有他自己的背景不假,可逆鳞也不是普通的猎团。”白夜淡淡地说道,上位猎人的强硬此刻尽显无疑。地下世界的利益争夺,依靠的最终还是各自的实力:“就像我们对他们的顾忌一样,那群家伙八成也不愿和我们撕破脸皮。”

“这里可是古龙战场,我相信他们能分得清轻重缓急的。”逆鳞队长侧耳向塔外听去,厚重的藤蔓阻隔下,旷野上的雷声似乎变小了许多,但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那头金狮子的遗骸。地下工会就算有能力击杀古龙,也应该还没有掌握炮制古龙素材的手段。我们的底线是,只要能保住金狮子的素材,麒麟大可以交给红石,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协助他们完成击杀。”

“不可!”白夜的话音刚落,封尘就失声叫道。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到年轻猎人的脸上,老哈德更是皱了皱眉,意味深长地看着神情焦急的龙语者。封尘张了张嘴吧,望着白夜言不由衷地解释说道:“你从前是工会猎人,应该清楚麒麟死掉的一刻,整片翡翠之塔的生态就会陷入崩溃,数年之内都别想恢复现今的状态……逆鳞真的要看着那种事情发生吗?”

“有什么关系?”铁甲猎人从封尘的身边径直走了过去,没有正视年轻猎人一眼。整个遗迹猎场都是工会和莱恩也鲁王室的资源储备地,只不过这里储存的不是矿产,而是太古的科技残片。方圆百里之内都没有平民的聚居区,翡翠之塔的生态就算分崩离析,也不会让白夜多眨一下眼睛,“要我们冒着和红石开战的风险,去保护一头重伤垂死的古龙……搞清楚,我们是暗影猎团,可不是什么‘猎神的使者’。”

“队长说的没错,不要忘了,你不过是我们雇佣的一个探路者而已。”银甲猎人抬起手来,“叭”地一声折断面前挡住额头的硬蔓,冷硬地说道,“逆鳞做的决定,没有你指手画脚的份。”

“队长,他的目的说不定没有自己说的那么简单。”森罗的手放在腰间的双刀上,刀刃“噌”地一声拔出了大半,泛着幽绿的光。绿甲猎人眼神阴鸷地望着封尘,“这小子鬼精得很,说不定还有别的缘由……说实话,我越来越觉得,自火山的时候起,我们的行动处处不顺,都是这小子搞的鬼了。”

逆鳞在火山口上遇到那样的天灾,好不容易逃出岩浆的范围,又遇见麒麟降下的泥石流,入境时碰到工会的飞艇群,就连进到遗迹猎场,还能被工会的骑士团千里迢迢地追上。这样算下来,就只有在燃石镇救下那群平民的时候还算顺利了,而这一条恰恰是封尘所希望的。数日以来的经历一件件涌上心头,森罗更是认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的喉结上下颤动着:“队长,这座塔只有这么大,接下来的导路工作交给我一个人就行了。这小子不能继续留在队伍里了,否则的话,还会给逆鳞招来霉运的!”

“你们要干什么?”哈德倏地张开臂膀,将封尘拦在身后,面色冷峻地朝逆鳞一众猎人说道,“别忘了你们的约定,封尘若是有什么意外,你们别想从我口中得到半点关于工会的情报!”

“森罗,放轻松。”白夜轻轻拍了拍绿甲猎人的背,“狩猎还没有结束,现在可不是内讧的时候。要我看,你是太久没有见到怪物,心里急躁了吧?上到塔顶之后,只要情况允许,我就留给你和金狮子单独作战的机会,怎么样?”

绿甲猎人的脸色一阵青红,终于“锃”地一声将刀刃收回了鞘中,他平复了两下呼吸,“但是这小子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不要拿生态之类的话来蒙混过关,暗影猎人信奉自由狩猎,猎场怎么样与我何干?”

龙语者紧抿着嘴唇,想要解释些什么,一时间却无从开口。在众多双眼睛的逼迫下,封尘只好轻叹一声:“麒麟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人类的手上……”

“‘狩猎古龙的后果’是吗?”森罗泠然一笑,“危言耸听而已,就算是那种怪物的临死反噬,也不会比外面的雷暴更强了吧?你自己也猎杀过一头,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就算你一直这么看着我们……那头独角兽说到底不过是一只怪物而已。就算杀了它,又能有什么后果?”银甲猎人也浑不在意地说道。他登上最后一级台阶,半开玩笑地说:“总不会因为死掉了其中一头,古龙种就要和人类开战吧?”

封尘仍然没有说话,而是快行了两步,回过身来严肃而执拗地望着阶梯上一众暗影猎人。在白夜手中信号弹的映照下,龙语者眼中映出两道淡蓝的光点,脸上的棱角也格外地分明。

“等等……你是认真的?”犀的脚步一顿,终于收起了玩笑的心态,直直地望着年轻的封尘,试图从暗影猎人神色的细微之处找到答案,“你都知道什么?”

龙语者闭上眼睛,龙腔朝着身畔的众人勾连过去。少顷,先前在燃石镇中响起过的声音,在此刻的暗影猎人们颅腔中不分先后地重现出来。

“你们要干什么?”哈德倏地张开臂膀,将封尘拦在身后,面色冷峻地朝逆鳞一众猎人说道,“别忘了你们的约定,封尘若是有什么意外,你们别想从我口中得到半点关于工会的情报!”

“森罗,放轻松。”白夜轻轻拍了拍绿甲猎人的背,“狩猎还没有结束,现在可不是内讧的时候。要我看,你是太久没有见到怪物,心里急躁了吧?上到塔顶之后,只要情况允许,我就留给你和金狮子单独作战的机会,怎么样?”

绿甲猎人的脸色一阵青红,终于“锃”地一声将刀刃收回了鞘中,他平复了两下呼吸,“但是这小子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不要拿生态之类的话来蒙混过关,暗影猎人信奉自由狩猎,猎场怎么样与我何干?”

龙语者紧抿着嘴唇,想要解释些什么,一时间却无从开口。在众多双眼睛的逼迫下,封尘只好轻叹一声:“麒麟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人类的手上……”

“‘狩猎古龙的后果’是吗?”森罗泠然一笑,“危言耸听而已,就算是那种怪物的临死反噬,也不会比外面的雷暴更强了吧?你自己也猎杀过一头,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就算你一直这么看着我们……那头独角兽说到底不过是一只怪物而已。就算杀了它,又能有什么后果?”银甲猎人也浑不在意地说道。他登上最后一级台阶,半开玩笑地说:“总不会因为死掉了其中一头,古龙种就要和人类开战吧?”

封尘仍然没有说话,而是快行了两步,回过身来严肃而执拗地望着阶梯上一众暗影猎人。在白夜手中信号弹的映照下,龙语者眼中映出两道淡蓝的光点,脸上的棱角也格外地分明。

“等等……你是认真的?”犀的脚步一顿,终于收起了玩笑的心态,直直地望着年轻的封尘,试图从暗影猎人神色的细微之处找到答案,“你都知道什么?”

龙语者闭上眼睛,龙腔朝着身畔的众人勾连过去。少顷,先前在燃石镇中响起过的声音,在此刻的暗影猎人们颅腔中不分先后地重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