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彻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冰床上,这床是那么的柔软,房里的摆设是那么的熟悉,几乎令他忘了昨天发生的可怕的一切。

苏彻挣扎着坐起身。茫然地回想昨日。他只记得自己愤怒的撕碎了清云,而后的记忆却一片模糊,令他怎样也想不起来了,可是那记忆又似乎很重要,很快乐,快乐的让他现在一想那遗失的记忆,就会感觉一阵快活的暖流从心里激发出来,流遍身体,像是泡在温泉里一样舒适。

记忆虽已遗失,但他给他带来的感觉却是绵延的,这种感觉令他暂时放下了思考,不去想他为什么突然能杀死清云,不去想他变成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实在是这记忆的滋味儿太令他幸福了。

门轻轻响动,楚谨然这时走了进来。

苏彻想到昨日里的记忆,迫不及待地便向楚谨然看去。可看到他的第一眼,他就觉得浑身冰凉,心里就像是受到了重重一击。他心中怒火中烧:到底是谁?是谁使那人苍白的脸上浮上可动人的嫣红?到底是谁,让他脖颈手背上遍布了吻痕?

楚谨然走到他近前,干涩的开口道:“你……”

苏彻打断了他的话,冷冷的瞪视着那些痕迹:“这是谁弄的?”

楚谨然惊讶,随即松了口气。

他看着苏彻,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会纠结这个,但楚谨然却开不了口,一时间楚谨然也没想到什么好借口,便沉默着。

苏彻的手紧紧握着被单,用力狠的让他的手指尖苍白,青筋暴露而出,他狠狠地咬牙道:“我说——那些痕迹到底是谁弄得的?”

“你。”

楚谨然的回答让他猝不及防。苏彻懵了一下。

楚谨然却想,既然苏彻已忘了昨天发生过的事,那么告诉他自己身上的痕迹是谁弄得也无所谓了,毕竟苏彻怎么会知道这种痕迹与什么有关联呢?

想到昨日里的事情,楚谨然一阵阵茫然。他说不清对那事的感受,只能说不讨厌也不喜欢。可……可这种事怎么会轮到苏彻对他做呢?

楚谨然无论如何也想不透,只能说恰巧而已。事到如今,他谁也不能怪罪,若真的要怪,那便去怪讨厌的时机好了。

过了良久,苏彻才眸光低沉,声音沙哑的问道:“昨天是怎么回事?”

楚谨然道:“你化身为了一头猛虎。”

该死的!他明明就不想问这个!

但苏彻又能怎么说呢?他干巴巴的说:“哦,是么?这么说来,我是妖族人了?”

楚谨然沉默:“……嗯。”

楚谨然坐到苏彻身边,似乎是像安慰苏彻,但他向来不是多言的人,此时更想不出来什么安慰的好言语了。

苏彻却突然双手环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了楚谨然的胸膛里。

不知为什么,往常想也不敢想的动作,苏彻今日却能行云流水般的做出来。

楚谨然一僵,却也没有阻止苏彻。他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楚谨然想,苏彻是妖族人的事一定很打击他,既然如此,他要寻求安慰又有何不可呢?

苏彻贪恋的抱住了他很久。瘦削的双臂看起来是松松环住,可实际上,这双铁臂让楚谨然一下子也动不了,只能被禁锢在苏彻的怀抱里。

过了半晌,苏彻才闷闷的说:“你不嫌弃吧?”

“嗯?”

“你不嫌弃我是妖族人吧?”苏彻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楚谨然。他瘦削的双手不住收缩,紧实的力道让楚谨然不禁蹙了一下眉。

苏彻又问了一遍,漆黑的双眸紧紧地攫住楚谨然:“你不嫌弃我是妖族人吧?”

“嗯。”最后,楚谨然既没有推开苏彻,也没有否认。

苏彻满足的亲了楚谨然一口。

这让两人双双一愣。楚谨然怔怔的看着苏彻,苏彻也怔怔的看着楚谨然。

苏彻没有想出自己竟会做出这样的动作,楚谨然也呆住了,没有想到怎么回应。

正是相顾无言之时,此时殿外却匆匆跑进来一个人,嘴里不住喊道:“师兄师兄!你该去剑陵挑选剑了。”那弟子毫不顾忌的闯入了楚谨然的寝殿,看见自己师兄和一人‘含情脉脉’的对视着,不由立即刹了闸。

“师兄……”那弟子张大了嘴,不知如何做好。怎么办,他好像不应该来打扰师兄,可师兄是他们的,又怎能让师兄被别人抢去?

楚谨然不得不用很大的力气掰开了苏彻的双臂,这才站起身,假装淡定道:“我立即便去。”那弟子讷讷道:“好……”又恍惚看着床上那人不满的勾住了师兄的手,说道:“我跟你一起去。”而师兄竟也真的任他勾住了手!

那弟子恍恍惚惚的离开了。怎、怎么办,他高岭之花的师兄竟然被人摘下了!怎么办,要不要现在就冲进去揍那小子一顿?

楚谨然现在也有些尴尬,之前还不觉得如何,但被这弟子冲进来一看之后,就总觉得有些不对了。

苏彻这时却已利落起床,拉着楚谨然的手走了出去。

楚谨然神思不定的任他拉着,只是疑惑,他何时与苏彻这般要好了?

不及楚谨然抽回手,苏彻便问道:“你说,我一日之间便从练气阶晋升到筑基期后期,是不是与我那什么劳什子妖界血统有关?”

楚谨然道:“哦?有这回事?”他指的自然是苏彻一日之间便从练气阶晋升到筑基期后期这件事了。

苏彻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楚谨然,他的脸上仍是没有丝毫表情,可那双漆黑的眸却已经有了某种幸福的意味:“你不可能不知道。毕竟三年间你一直在暗地里偷看我,我知道的。”

“……”楚谨然沉默。不知道为什么,原来挺正常的一件事,被苏彻一说,就连他也感觉怪怪的了。像是有哪里不对。

最后楚谨然和苏彻一起到了剑陵选剑。

按理说要到金丹期才能得到长老许可去剑陵挑选一把哀剑,但楚谨然对他师父门下的那些弟子极好,那些弟子们便将感激之情暗暗记在心中,虽然他们给大师兄铸造的那般剑已是不俗,但总是比不上剑谷里的剑的,于是玄真长老下的众弟子便联合上意,希望能让大师兄提前去剑谷里挑选一把剑,好大大增强他们泠雪峰的实力。当然,最后一句话是瞎说的……

剑谷中依稀如旧。

远远地,就能感觉到阵阵哀凉之意自谷中散出,这是哀剑们无言的悲伤,自它们的主人死亡后,它们没有一天不是为逝去的主人哭泣悲哀的。

楚谨然被这气氛所感染,眼中不由露出几丝萧索之意。

苏彻双眸里的眼瞳却不由自主的拉尖,就像是又恢复成了野兽的双眼。楚谨然忘了,苏彻的兽形为白虎,而朱雀主火,白虎主金。

苏彻又是昨日里头一次变成兽形,现下里正是渴求能量的时候,这能量,食物不能给他,冰水也不能给他,唯一能给白虎能量的,便是无穷无尽的哀剑!

楚谨然身边的人瞬时又变成了头凶兽,嗷吼一声便冲进了剑谷。

哀剑们一阵阵震动,发出一声声清越又凄凉的响声,可这,依然阻挡不了它们被白虎吞噬的步伐。

楚谨然惊讶,立时便拔剑出鞘,上前要制止苏彻,谁想这时一只纤细柔弱的手伸了过来,阻止了他。

楚谨然立时回头,只见一妩媚少年站在他身后,原本那一双充满了媚意的双眼,此时一片凝重。

“你阻挡不了他的。”那少年道:“吾主未饱食完,是不会重新变回人形的。到时若是打斗之声吸引了人,你该怎么办?”

楚谨然直视着他道:“你也是妖界人?”

柳潇潇一笑,道:“不错。现在也唯有我能让吾主停下饱食的步伐。”

楚谨然问道:“怎样做?”

柳潇潇道:“现下事情紧急,如何做我就先不说明了。可我做完后,我便会随着吾主离开,到时徒留满地哀剑残骸,你愿意把这罪责承担下来么?”

现下剑陵里只有他们三个。柳潇潇和苏彻若是走了,那剑谷里便只剩下楚谨然一人。哀剑失落大半的事,也要怪责在他头上。

可楚谨然却毫不犹豫的说:“好,我承担。你快点去,莫要让损失扩大。”柳潇潇无疑是带苏彻去妖界的一个很好的人选,只有回到妖界,苏彻才能真正的放开手脚变强。而不是在凌霄宫里,修炼时都要处处受人掣肘。

柳潇潇道:“好!”他当即便飞向凶兽,袍袖飘飘,手一挥也不知挥出了什么,苏彻和他便一齐消失不见了,徒留下地上一个黑色漩涡般的洞。

事后,有人问责楚谨然。楚谨然不多说,只是想将罪罚一力承担,他的师弟师妹们却替他辩驳,说楚谨然当时晕了过去,具体发生什么他也不知道,何谈报给门人?何况这黑色漩涡与幽冥村的那个黑色漩涡如此相像,你怎不说是冥界人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