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楚谨然不想再麻烦一次回城主府,便和苏彻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躺在软绵绵的草上休息。

身子完全放松在柔软的草地上,今日的疲惫便瞬间涌来,大脑也变得昏昏然了。楚谨然眼半阖半不阖的张着,连言语都轻的如同梦呓:“冷吗?”

苏彻就躺在他的身边,和他有半臂之遥的距离。这句话虽轻,可他却奇怪得听得清清楚楚。看着那人昏昏然的样子,他轻声道:“不冷。”夏夜褪去了白天的炽热,夜晚便变得清凉,清凉的使人舒服的眯起了眼。

那人听到他的回话,便眼皮一垂,完全阖上眼了。

看着那人放松的坠入梦乡的样子,他不由感觉些许新奇。这个人,从来都是清明而冷冽的,他还从未见过他这般朦胧的样子。他转头,看着他如玉般的侧脸,漆黑的眸子亮晶晶。他由衷地感到了欣喜,为这个人不曾在他人面前展示过的一面,展示给了自己。这感觉,就像是他在一点一滴的了解他,最后……

苏彻瞬间转回头,看着上空,细碎月光于叶间缝隙中点点洒下。他看着这静谧的景色,没有欣赏的意思,反而谴责着自己:关于最后,他怎会有那种想法?当真是大逆不道!他是你的主人,你怎可那么想?想要完全了解他,从而将他的弱点全部掌握,再之后牢牢地控制住他,叫他离不开自己分毫……苏彻,你怎么能这么想!

他唾弃自己,心中却为这种想法有了丝隐秘的窃喜。若是……若是真能这样……

他甩甩头,不再去想。无论如何,这种想法都不是他该有的。他又侧头,看着那人安适的睡颜,楚谨然呼吸平稳,他便知道他已完全入睡。

苏彻小心翼翼的移到他身边,把那可恨的、半臂之遥的距离彻底消除,再小心翼翼的,环住了他的腰。

他闭上眼。唇角微勾。

***

次日醒来,楚谨然看着苏彻紧紧搂住他腰的手,有些许无奈,却也没有计较。而是叫醒他,与苏彻一起耍了套剑法,再之后便背着他回到城主府了。

清早的城主府倒是很热闹,这可能也与近日入住的侠客越来越多有关。楚谨然和苏彻方入府时,便见一伙白衣人背对着他们,正在和管家交谈。那伙人有男有女,男人看背影挺拔轩昂,女人看背影亦是刚柔,倒皆是不俗。然,吸引楚谨然的却并不是这个,他看见这伙人,心中便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许是感受到了楚谨然的视线,那伙白衣人其中的一个男人转过身来,略略向四周看了一眼,不过看见背脊挺拔,如松若柏站在那里的楚谨然,他便忽然一怔,继而眼瞬间惊愕睁大,狂喜叫道:“少教主!”

他这一叫,让其他的白衣人都惊住了,但当他们看见楚谨然时,无一不喜,无一不目微红。先前那个看到楚谨然的白衣男人快步上前,紧紧盯着他,在楚谨然要问话时,他却先他一步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臂,像是怕他跑了般。

男人眼圈微红,他哽咽道:“少教主……”

他这一道。这具身体有关他的回忆便瞬间蹦了出来。楚谨然道:“三师兄……?”

“对!对!”三师兄正想一把搂住楚谨然,却不想,一只瘦削的手挡住了他。那只手,明明看似羸弱,却有着他无法匹敌的力量。男人心一惊,看向那双手的主人——

不过是一个沉默不语的少年罢了。

那少年拿过他攥着楚谨然手臂的手,又轻轻推了他一下,使他离楚谨然远了些。

见他看来,少年幽黑似深渊的眸子看他道:“你太过无礼了。”

三师兄迟疑道:“这位是……?”

“……”楚谨然垂眸看了苏彻一眼,竟不想说出他是自己的奴仆。或许,他是不想给他难堪罢。三师兄见他迟迟不答话,轻声嘀咕了声:“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怎会有那般大的力气?连他都挡不过。

“他是我的徒弟。”楚谨然抬眸道。他教他修仙口诀、教他练剑,也能算上是他的师父罢。

那少年原本低垂的头缓慢抬起,他漆黑若夜的眸子直直的看着他,脑海中不断盘旋着那人刚才的话语:他是我的徒弟……他是……我的……徒弟……

他是我的……

三师兄还想说点什么,那些白衣人便都到了楚谨然身边,其中看起来最沉稳的一人说道:“此地不宜叙旧。我们还是进屋里罢。”

大师兄?

楚谨然看着他,脑海里便突然冒出这三个字。

***

一行人进得屋中。

进到屋中后,大师兄问道:“少教主,魔人攻上门派时,是如何场景?”

楚谨然还没来得及回答,便有一女子嗔道:“师兄!”说着,她担心的看了楚谨然一眼。

这是二师姐。

他心中想,却对她摇摇头道:“无碍。”接下来,他便将魔人攻上火莲教时的情形说了,他所看到的,魔人使的招式,魔人打败教主耗费的时间,一一为他们道来。

听罢后,三师兄恨恨捶桌:“那魔人也真是奸猾狡诈之辈!他趁我们火莲教杰出弟子都去江湖历练,教主又受了不轻的内伤,这才会攻上门派罢!当真是……”他咬咬牙,满腔怒火又不知该选个什么最坏、最损人的词。

“不仅如此。”二师姐开口,清脆道:“他不仅屠了咱们火莲教。方才我与管家交谈,这才得知近来他又屠了好几个村子。”

“……”楚谨然听罢后,若有所思。从三师兄所言来看,这魔人不是个无脑之辈,那么二师姐所说的屠村之事,也不会是他的鲁莽之行。否则,现在玉阳城大批侠士聚集,若是激怒这些侠士,对魔人绝对没有好处。屠火莲教一事,魔人细心策划,可见其冷静。屠村之事,莽撞而行,又可见他鲁莽。不……是鲁莽吗?他垂眸,倒像是急躁……

但是他在急躁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