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的四月尚春寒料峭,城门口几道身影端坐于马上,为首的二人是炎世齐及上官瑁,两人身后是各自的护卫。
上官瑁看着面色失望的炎世齐邪笑道:“六皇子别失望了,不过就是失恋,有什么好垂头丧气的,改日去青楼开个荤,你便会知道什么叫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了!”
炎世齐眼中闪过恼怒,替自己辩驳道:“多谢瑁王爷的安慰,不过瑁王爷似乎没有这个资格说我吧?而且话说,您也还没开过荤吧?何况本皇子哪有失恋,她说是朋友,但并没有说没有发展的可能啊!”
上官瑁愣了愣,又想起那善良美丽的人儿,眼中闪过一片温柔,随即又敛下情绪,撇了撇嘴道:“打肿脸充胖子。”
炎世齐耸肩,绝处还能逢生呢!不经山穷水复,又怎能遇到柳暗花明?还有两年,他就赌赌看,横竖得之我幸,不得之我命。想他炎世齐在战场上杀敌无所畏惧,如今不过就是一个情字,又能奈他何?
上官瑁从他的眼中看到坚定,摇头笑了笑,拉起缰绳大声笑道:“好!炎世齐是条汉子!”说罢,便驾马往南方扬长而去。
炎世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便打马往西方而去。
经过半个多月的路程,上官瑁已经到了云州城,他手持刘媛所赠的令牌入住来仪客栈,并毫不客气地享用了方来仪特意从常山引来的温泉。
温泉池中雾气氤氲,上官瑁思绪飘远,心中感叹着自己的遭遇,过去他从没想过自己竟会穿越时空,甚至卷入夺嫡,他也没想过在这个时空里。竟会因为自己的一个决定导致他和石霄雪情路坎坷。
在现代,他是个富商的保镖,收入不错,但基本上没有自己的生活,他一直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到他退休,但没想到会在那日出现了如此激烈的变动。
那一日,他不过替雇主挡下了一颗子弹,当他再醒来,便发现自己被人抱在了怀里,而抱他的人在他脸上滴了滴水。咸咸的。之后他渐渐能感知到周围的情况,才知道自己竟然来到了古代,并生在皇家。是当今圣上的第五个儿子。
两岁时,照顾他的宫人跟别的宫女说起他的身份,她们以为他听不懂,便没避着,他这才知道自己的生母因难产而死。而自己则被昙贵妃抱养。
昙贵妃对他不错,而他也努力学习,那时他想,既然自己是皇子,就安心做好皇子的事便好,他不想争夺皇位。更不想卷入朝堂争斗,一心只想恢复自己的身手,所以在十四岁那年从戎。前往北境,加入炎庭联军共御大曼。
同年,联军中一位大庭将军不耐大曼时不时地突袭,竟暗自组织了一队人马追击偷袭的大曼军,而他就在这队人马中。当时他本便不认为此番行动会有结果。心中很排斥,然而军令不可违。所以他也只能从命。
自追出去后,他心中便一直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他们跟在偷袭的那群人身后进了一座山林,因不熟地势,又逢大雾,被那群人杀了个回马枪不说,他自己也因一时不慎,失足坠崖。
所幸崖底是一湖泊,他虽失去意识,却没有性命之忧。当他清醒过来时,便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房间,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
而后一名少年走进房,少年一发现他醒了,便唤了几个人进来,其中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老者,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一个与之年纪相当的男子,而方才的少年则站在几人身后。
而后他才知道,那位为首的中年男子是石常贵,乃石家家主,而一旁的男子是石常富,石家二当家,同时也是自己的亲外祖父,那个老者也是石家人,名唤石老丈,是个大夫,至于那个少年则是石家少主石润,家主的嫡孙。
他们待自己相当亲切,并让他在石家安心养病,他那时才知道石家位于山谷之中,山谷中有温泉、地热,所以四季如春,他们行商,虽不如皇商,但是各大商行都有他们的人,而且他们的讯息网相当庞大,主要经济来源竟是靠买卖江湖上的情报而来。
石家上下几十口人,是嫡出且与自己同辈的只有五个,分别是少主石润、家主幺孙石文、二当家长孙石汛、二当家长孙女石霄雪及三当家嫡孙石疆。
石霄雪身为唯一的嫡出女子,很得几位长辈兄弟疼爱,但即便被捧在手心长大,石霄雪从不曾骄傲自负,反而纯洁善良,更难得的是充满智慧。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既狼狈又有趣的情况下,之后每当上官瑁忆起当时的情景都是一阵笑。
那时大雨滂沱下了好几日,一夜风雨过后,空中厚重的积云终于散去,恰是阳光灿烂的好日子,那时上官瑁身体初愈,想着一连几日闷在屋中都该发霉了,便出了自己位于客院的房间,在院子里伸展身子,晒晒太阳。
这个时候,便听“碰──!”的一声。
他回头时,只见两个少年一前一后,四脚朝天地跌倒在地上,两人的惊呼声让他一听便知眼前的人是女扮男装的假男人。看着两人狼狈的模样,他很想笑,但他随即又想到女子面子薄,所以又努力压下笑意,忙要上前搀扶、关心。
却不想自己一时心急,一脚踩到光滑的石子路上,脚下一滑,便是一声巨响。
他也华丽丽地跌倒了。
那两个假男人也被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前头的那个刚好与上官瑁四目相对,两双眼睛瞪得斗大,对彼此眨了眨眼。
“噗哧!”也不知是谁先笑出声来,上官瑁咧了咧嘴,而后两人都大笑出来,结果石汛闻声而来,把坐在地上的石霄雪和她的丫鬟训了一顿。此后,上官瑁及石霄雪每次回想,都要为是谁先笑而争论一番。
事后,他才知道石霄雪那日是想带着丫鬟偷溜出去,才会女扮男装偷溜到前院,哪知才到前院便见自己大哥石汛自远处迎面而来,两人才慌忙往客院躲去,哪知跌倒就算了,竟还引来了石汛。
等他完全康复后,与石家几个兄弟也愈发熟悉。而与石霄雪之间,也从兄妹之情渐渐变质成男女之情,当他察觉到时。两人都已经互相喜欢上了。
上官瑁是现代人,自然也带着现代近亲不得通婚的观念,他曾试着说服自己放弃,曾试着疏离石霄雪,然而。他却不知‘喜欢’这个词一旦刻在了心上,便无法再轻意抹去了,他这般折腾的结果是自己难受,石霄雪大病了一场。
当他看着病床上苍白的人儿,心中却豁然开朗,他是在古代。古代亲上加亲的多了去,所谓入乡随俗,自己和石霄雪在一起自然是没问题的。
如此说服自己后。他便不再拘泥,直接向石霄雪的父亲及祖父提亲,石家对于这门亲事自然乐见其成,而他则在石霄雪病愈后出谷,并许下诺言。两年后带她出谷,亲自请皇上赐婚。
岂料这个决定葬送了两人的幸福生活。每当他想起便悔不当初。
如今,虽然两人之间的实质阻碍已然消失,但是,一切会顺利吗?
休息了一夜,上官瑁驾马往常山寺而去,山中景色依旧,一如他初次来见她一般,心情却比过去的任何一次还紧张。
石霄雪此刻正在厢房中刺绣,只听丫鬟春英在外道:“小姐,空了说有人求见您,要见吗?”
“是谁?”石霄雪没抬头,仍旧低头专注在手上的针线活。
便听那叫空了的和尚道:“石施主,是一名姓上官的男子,说是施主的故人。”
石霄雪手上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后又恢复清明:“请他来吧!”
上官瑁一听说石霄雪愿意见他,心中欣喜若狂,深呼吸了几口气,便掩下心中的激动,跟着领路的小和尚进了香客院。春英见他来了,便直接请他进屋,自己在外守着。
屋里阳光充足,石霄雪正低头刺绣,他对于上官瑁的到来恍若未觉,直到上官瑁轻声唤了她的名字。
石霄雪轻笑着,起身相迎:“来了?”
上官瑁快步向前将她揽在怀里,低声道:“我来接妳了,以后再也不分开。”
石霄雪身子突然僵硬,却没有推开他,只是以坚定的嗓音道:“你若是还想说服我,便走吧!”
上官瑁沉默片刻,才忍着悲伤质问道:“为什么?我不懂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挡着?上官政已经死了,我母妃也有了依靠,还有什么不行?我不在意妳曾经是上官政的女人,只要我们心中有彼此,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他的质问句句让石霄雪心痛颤抖,但她仍压抑住自己的哀伤。当她正想开口拒绝时,脑海中却突然响起刘媛那日说的话: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若他真能体谅,而自己却拒绝了,岂不是自己亲手推开了他,推开了自己的幸福?
上官瑁见她沉默,心里不安扩大,正要再劝,便见她闭着眼,视死如归道:“我不是完整的女人。”
上官瑁一愣,紧张问道:“什么意思?伤到哪里了?为什么不早说?妳等等,我去找六净方丈帮妳看看!”
“等等!”石霄雪没想到他的反应会是如此,忙拉住他道:“我还未说完,我是说我、我不能有……”
上官瑁见状便急了,忙拉住她的手,安抚道:“不能怎样?有什么事慢慢说,说出来了,我们也好一起想办法解决,嗯?”
石霄雪听了他关心的话,忽然有了信心,于是她深吸了口气,缓慢道:“我不能有孩子了。”
“就这样?”上官瑁原以为是多大的事,没想到只是如此,便松了口气,还有些开心。
石霄雪没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没有厌恶,没有失望,而是如释重负,是真心喜悦。
“你不介意我不能生产?不能替你留后?给你一个完整的家?”石霄雪忐忑不安问。
上官瑁看着她忧虑的模样,轻笑出声道:“留后?留谁的后?上官政的所做所为本该断子绝孙,何况,我才不想有个孩子插在我们之间,若是想有人孝敬、处理后事,大不了向石家过继一个养子,雪儿,妳怎么不懂,只要有妳在,便是家啊!”
石霄雪又惊又喜,原本就要绝望的心瞬间被喜悦充满,她摇了摇头,哽咽道:“你是不是骗人的?不对,肯定是梦,肯定是梦……”
上官瑁轻搂住她,仍不忘为自己谋福利,带着笑意道:“我吻妳一下,有感觉便不是梦。”石霄雪害羞地轻捶了他一下。
五月,正是进入夏季的时节,但常山寺内的恋人才迎来暖春,两人的情谊经过风霜雪雨后,发出了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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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预告一下:关于石家,后叙还会出现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