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若说真有天降贵人,本官宁愿相信那人是弘曜阿哥。”富宁安坐在圈椅上,目光悠远:“如电神目笼罩四爷府,护持了整整一个时辰,事后经查,便是在那一个时辰内,四爷府坻周围五里地内所有牲畜尽皆伏首,嘿,若说弘曜阿哥没有来头,五世活佛岂会遣嫡传弟子入京。”

穆和伦沉默了,谁能忘呢。

“听说有畜生受惠,濒死之际,又奇迹一般活了过来。”

富宁安深深吸了一口气,轻笑:“一条老狗,六匹病马,全都不药而愈,老狗养在雍王府,脱胎换骨的病马两匹养在宫中,另四匹被宗室亲王所得,除简亲王府以之拉车,其余三匹尽皆由王爷亲自饲养,听说都很精神。”

班迪想了想,看向富宁安:“当年我正在外地,不曾亲眼得见那番奇景,不过大人所说简亲王府的马可是一匹额际有簇黑毛,浑身灰白的马?

富宁安点头:“不错。”

班迪一听,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那匹马眼神灵动,可是匹难得的好马。”

“何止眼神灵动。”富宁安笑叹:“简亲王得马一个月后将之带出,与京中几家大臣赌马,每赌必赢,从无败迹,这几年,尚有欲贿简亲王的富商上门与其赌马,一则为着输钱给他,另一个却是都想见识受过神迹佑护的马匹是何等神骏,都是兴尽而归,简亲王府这几年可没赚银子。”

班迪眉头皱了皱:“宗人府不管?”

富宁安摇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宗人府怎么管?那些送钱上门的富商所求不过是欲得简亲王府庇护,至于更多……嘿嘿,没有证据,却是不可乱说。”

确实,便是有求官者得了简亲王助力又如何,当年太子卖过官,如今简亲王想插一手也不奇怪,不过,“京中有善马者,言道简亲王府那匹马体力正逐年下降,如今已显出老朽之相了。”

穆和伦抓起桌上的点心狠狠咬了一口:“看来神迹也不得长久,这马该老还是得老。”

富宁安与班迪一起看向穆伦。

“那病马得惠不药而愈又风光了这么多年难不成还不足?不老不死的那是神仙,不是凡尘人间。”

“反正我是不信弘曜阿哥是什么大来头的,这些年也没见他有何神异表现不是?”

“便是有,你能知道?”富宁安冷笑:“雍亲王府如同铁桶一般,别说是你我,便是皇子阿哥们也无人能从雍亲王府得到弘曜阿哥的消息,从这点来说,便是本官亦不得不佩服四爷治家的本事。”

班迪的眼中闪过一抹异彩:“或者咱们找机会见见弘曜阿哥?”

富宁安一听这话,一时不免有些动心,而后不知想到什么,摇头否定了班迪的提议:“现在时机不好,且再等等。”

班迪心中如猫抓一般,却也只能按捺住。

穆和伦见着班迪那幅心动的情态,很是看不过去,讥笑道:“你常自夸是沙场生死之间滚过来的,不惧鬼神?何以现在又这般猴急?可是也想如那些病马般沾沾神迹的光?”

班迪脸上一红,看了一眼穆和伦:“大人不想见?”

穆和伦一扬头:“爷见过。”

班迪大讶:“何时?”

穆和伦哼了一声:“新年朝见的时候,远远看到四爷带着几个小子。”

远远看到过,穆和伦居然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班迪差点笑出声,只是,看着穆和伦那瞪得滚圆的两只眼,却只能将嘴紧紧闭着。

富宁安却没班迪的顾忌,直接抚须而笑:“那你说说,可看清弘曜阿哥是何般模样?”

穆和伦翻了一个白眼儿:“两条胳膊两条腿再顶一个脑袋,也没长出三头六臂来。”

这一下,班迪再没忍住,笑喷了。

富宁安看着穆和伦边笑边摇头:“可别让你礼部那些老学究听到这话,否则必然被他们联名参你失礼。”

穆和伦拍干净手上的点心碎屑:“若是在你们面前也要端着架子,爷活着还有什么劲儿。”

这话是透出来的就是亲近的意味了。

富宁安与班迪眼中都染上了笑意。

“且看吧,总会有人将天降贵人与弘曜阿哥联系起来的。”富宁安垂目看向自己掌心的掌纹,声音轻不可闻:“我也想看看四爷如何应对。”

……

四爷怎么应对!

四爷什么也没做,他正跟着皇帝在热河行宫。

面对京中甚嚣尘上的关于弘曜可能就是天降贵人的传言,热河行宫的四爷得到了消息,却既没让京中的人手阻止,也没解释,更甚至,他还传书回府,让府中所有人不得有任何过激反应,重点叮嘱了茹蕙与茹芾兄妹俩。

信中,四爷还对茹蕙写道:“……皇父人虽出京,京中一切却尽在掌控,尔当信圣上与汝夫。”

本来便因怀孕短了精神的茹蕙得到这封信,彻底不愿动弹了,当然,她也没忘了将欲有作为的茹芾按住。

于是,雍亲王府便就这样如如激流中的石柱,岿然未动。

当京中关于弘曜的议论达到顶点时,出事了。

九贝勒的侍妾佟氏小产了。

立时,京中所有人的目光转向了九贝勒府。

当日进入慈宁宫的十一位孕妇,其余十位皆安,唯独九贝勒的孩子没了,这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

九爷对自己莫名其妙就没了孩子的事万分恼怒,他亲自坐镇贝勒府大堂,看着福晋一个个提审服侍佟氏的下人,在连续打死了三个宫女,两个内监并佟氏小厨房的几个人后,结果出来了。

“吃冰?”

九爷狠狠把手上的茶碗砸在大堂的地上,飞溅的碎瓷在几个离得近的丫头身上擦出一抹抹刺目的红痕,却无人敢动弹一下,堂前庭院中几瘫腥红在前,谁也不想在此时找死。

“爷不信。”九爷愤怒咆哮:“再查。”

奈何用尽百般手段,甚至查出府中几个侍妾互相陷害的证据,却就是没查出与佟氏小产有任何关联的别的原因。

“难道真是吃冰?”

九爷坐在大堂,一脸颓然:“这怎么可能!”

孕期吃冰的妇人多了去了,佟氏不过吃了一小碗冰居然就能小产,这种事,九爷实在无法接受。

“有一个人。”坐在九爷左手边的九福晋董鄂氏抽出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看向闻声转头看过来的九爷:“爷,有一个人你忘了。”

“谁?”九爷盯着董鄂氏,眼中寒光迸溅,只要让他找出是谁害了佟氏,让他丢了如此大的脸,他一定要让那个人生不如死。

“爷想想,四哥得和那要命的时疫,茹佳氏为什么敢将人招进她的院子?”董鄂氏脸上露出冰冷的笑容:“妾可是听说,茹佳氏擅医,更擅毒。”

九爷一愣:“你是说茹佳给佟氏下毒了?什么时候?”

“当日进宫的时候呗。”董鄂氏扭着手帕,眼神怨毒:“她敢砸爷的书房,敢使人打断我兄弟的腿,就敢对佟妹妹下毒,那个女人,对咱们府可是从来没有一丝善意的。”

九爷靠在椅子上,垂目思索半晌,而后,他抬起头,看向董鄂氏:“你肯定是茹佳氏使人打断谭泰的腿?当年顺承郡王府不是认下那事了?”

董鄂氏狠狠咬牙:“前些日子,顺承郡王喝醉了酒,嘲笑妾身家的人蠢笨如猪,说我们连真正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就将事儿了了。”

“即使如此,你如何便肯定是茹佳氏?”

董鄂氏手上的帕子扭得已是不能见人,却仍没被她放过:“那日,我兄弟在席间不过提了几句顺承郡王府的六阿哥,倒是之前与学里的同窗相聚时因为爷的事大肆羞辱过茹佳氏,只因事过境迁,我兄弟也没放在心上,倒现在顺承郡王既说那人不是他们找的,便只有茹佳氏有手段不被人察觉的害我兄弟了。”

九爷挑了挑眉:“就这?”

董鄂氏急了:“爷,这还不够吗?茹佳氏有多嚣张多狠毒你不是比所有人都更清楚吗,身受其害却不反击,莫非你也像大哥一样看上了那贱……”

“够了。”九爷一声断喝,打断了董鄂氏的口不择言,黑着一张脸俊冷冷盯着董鄂氏:“谭泰性情轻浮、行事荒唐,连同窗的妻子都敢下手,结下的私仇何其多,你倒只盯着他帮爷说的那一句话上,董鄂氏,你当爷是好糊弄的?与其去怀疑茹佳氏,还不如怀疑你……”

九爷突然眯了眯眼:“来人,把福晋身边那个素日总低着头的叫谨行的大丫头提来。”

听到九爷这突然而至的吩咐,看着那领命退出去的何玉柱,董鄂氏脸上顿时变得煞白:“爷,你……”

九爷没搭理董鄂氏,只眯着眼细细回忆:“上次你要送回娘家的礼,因着佟氏喜欢,爷便着人截了几样下来……后来你跟人说,佟氏让你在娘家人面前失了脸面,总有一天要收拾了她……福晋,府中事务爷给了你最大的权力,你最好别让爷失望。”

九爷冰寒的目光,看得董鄂氏心头一阵阵发凉,紧攥着帕子的手更是因为用力而致根根骨节发白,她脸上表情似悲似笑,几乎要哭起来:“爷,你居然如此揣度妾身。”

“揣度?”九爷的目光转向堂前阶下的一摊摊血迹:“多亏你说到谭泰与茹佳氏的事提醒了爷,只要有动机,便是找不到证据,也并不能证明你是清白的,爷怀疑过府中所有的侍妾,偏偏就是没怀疑过你,因此,也没审过你身边的人,福晋,你不用怕,爷是个讲道理的人,如果你是无辜的,爷许你去爷的私库里任意挑拣,就当是爷给你赔罪。”

董鄂氏身边的谨行被带上了九爷府的大堂。

九爷站起身,走到低头跪在堂中垂着头的大丫头跟前。

“抬起头来。”

谨行的身体僵了僵,而后慢慢抬起头。

印入九爷眼中的,是一张有些淡眉疏目得有些寡淡的脸。

九爷眯了眯眼,这丫头的反应太平静了,平静得他想不怀疑她都难。

“谨行,你可有家人?”

谨行抬头着,却垂着眼皮:“回爷,奴才是董鄂家的家生子,家人都在董鄂家。”

九爷抬头看了一眼额上直冒虚汗的董鄂氏,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谨行,爷将你的家人接来府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