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之时,黄帝讨伐蚩尤之暴时,蚩尤多方变幻,呼风唤雨,吹烟喷雾,王母即遣九天玄女授黄帝三宫五意、阴阳之略,太乙遁甲、六壬步斗之术,阴符之机、灵宝五符五胜之文。黄帝遂克蚩尤于中冀。
虞舜即位后,王母又遣使授白玉环、白玉琯及地图,舜即将黄帝的九州扩大为十二州。
黄帝以统一华夏部落与征服东夷、九黎族而统一中华的伟绩载入史册,他所征服的九黎族首领,便是蚩尤。
黄帝能打败蚩尤,盖因天遣玄女下界。
玄女者何?
西王母座前仙女。
“西王母”的称谓,始见于《山海经》,四爷做梦也没想到,这本幼年时最喜欢的读物有一天会与他的女人牵扯在一起。
刺客冲击四贝勒府这么大的事,宫中此时想必早已得到消息,事情起因为何,四爷不可能不禀奏宫中,又兼此事涉及秦嬷嬷——这位在皇帝面前挂了号的老嬷嬷如今生命危在旦夕,偏偏是为了替茹蕙挡灾造成的,这事未了,又蹦出一个西王母来。
种种变故齐发,便是早已历练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四爷,此时也忍不住烦恼地捏了捏鼻梁,禀告宫中时该说些什么,哪些能说,说到什么程度,他还需要仔细再想想。
乾清宫
皇帝坐在御案后,翻看着一叠纸。
用了一刻钟,反覆翻看过那叠口供,确认自己没看错,皇帝抬头看向坐在他左下手椅子上的四儿子:“西王母?”
四爷抬起头看着他家皇阿玛,肯定地点了点头,在皇帝莫测的目光下,脸上露出一个带着些淘气的得意笑容:“阿玛,儿子给你找了个这么大来历的儿媳妇,是不是有赏。”
噗!
皇帝根本没忍住,一下便笑喷了,伸出手指着四爷便骂:“你个混帐,你以为你自己是谁,敢让西王母的历劫转世做你的侧室,你以为你自己是谁?”
皇帝的笑骂,让四爷放松地往椅背上一靠,脸上露出无赖之色:“儿子不管,反正茹佳氏是儿子的女人,她就算是有天大的来历,儿子回去了,她也得好好尽媳妇的本份,服侍好儿子,若没把儿子服侍高兴了,儿子说不让她出门儿,她就出不了门儿。”
看着嘚瑟得巴都要翘起来的四儿子,皇帝只觉得牙都要痛了。
“混帐行子,一群愚民闹腾,你也好意思跟着搅和,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么些年的书你都读到狗肚子了。”皇帝一把抓起桌上的那叠纸便欲扔到四儿子脸上,不知道怎么的想了想,改了玉佩。
稳稳拉住皇帝扔过来的羊脂玉佩,四爷嘿嘿直乐,朝着御案后的皇帝颠颠扎了个千儿:“儿子谢阿玛赏,嘿嘿,上好的羊脂白玉佩,儿子早就想跟阿玛讨了,一直没敢开口,今儿得偿所愿,儿子回去要好好乐乐。”
四儿子那幅没出息的样子,皇帝看都不想看了,一脸嫌弃的挥手:“滚,赶紧滚。”
“唉。”四爷脆声声应承,不似被老父撵出,倒似受了夸,那油盐不进的惫懒样儿,看得皇帝都懒懒得跟他生气了。
“去太医院带上刘声芳、张睿。”
带上两位太医院的两位御医为何,自然是为秦嬷嬷诊治,皇帝还是希望能把秦嬷嬷救回来。
四爷脸上僵了僵,叹了一口气,弯腰恭声领命:“儿子这就去,阿玛放心,嬷嬷本身才华非凡,加上两位院使之力,定能化险为夷,儿子府中茹佳氏心中视嬷嬷如母,也定然会用心服侍,不会有一丝懈怠。”
“朕知道你的性子,办事总是用心的。”皇帝停了停,终于没忍住,怅然叹了一口气:“若有万一……不要让她受太多罪。”
“嗻!”
四爷后退了几步,起身转身向殿外走去,走到了殿中,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皇帝疑惑地看向停住脚的四儿子:“老四,还有事?”
四爷转身肃然站好,向着御案后的皇帝深深一揖:“儿子大罪,差点忘了请鸿钧老祖安,儿子这就回去多抄两本佛经自罚,老祖千万莫要责罚儿子失礼之罪。”
皇帝愣了一下,而后一张威严的脸涨得通红,看着那直起身一脸表功神情看向他的四儿子,皇帝暴身而起,手中刚蘸上一抹朱色的御笔当头就砸了过去:“给你阿玛封神,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
皇帝气得连“我”都出来了。
看着骤然起身的皇帝那精光暴闪的两只眼,正得意的四爷吓了一跳,抱头往殿往就窜,一边窜,一边还不甘心地嚷:“儿媳妇是西王母,阿玛您不是鸿钧老祖,谁敢称是。”
四爷反应不慢,看见皇帝砸东西转身就跑,但是显然动作还不够利索,被朱笔砸在了身上,留下一抹鲜艳的红色。
“还敢说。”皇帝红着脸,从御案后往外便冲:“老子若是道祖,哪里能生出你这么个玩意儿,我、朕身化天道前,今儿先把你这猢狲镇压了。”
四爷一听皇帝要把他当堂镇压,哪里还敢继续贫嘴,连滚带爬翻出乾清宫前高高的门槛,一骑绝尘,跑了。
皇帝站在乾清宫门,看着儿子撩着袍子狼狈逃远的背影,又恨又笑:“在道祖面前抄佛经,个混蛋玩意儿,你这哪里是跟朕请安,分明是找抽。”
终于跑出乾清宫,四爷脚下一顿,回身看去,露台、阶陛早已将乾清宫门挡得严严实实,他家阿玛的身影一点也见不到了,知道今儿这关算是顺利过了。
四爷心头一松,又恢复了平日的雍容,不过思及先前的作态,到底没忍住警告地瞪了一眼周围林立的值守侍卫,见他们一个个木着脸眼观鼻鼻观心站在各自的位置上仿佛什么也没看到,这才满意地拂了拂衣袖,整了整衣袍,摇摇转向,准备去往太医院请御医。
乾清宫内,皇帝脸上的羞红终于慢慢褪了下来,转身慢慢踱回殿:“幼年听佟佳氏讲《三海经》,就闹着要养神兽,吃仙果,皮小子,这一下府里养着一个西王母,他这总算如愿了吧。”
亦肯亦趋跟在皇帝身后的李德闻言,轻笑道:“圣人方才赐了四爷法宝玉佩,不知分宝岩上还有多少好宝贝留着,老奴斗胆求一件随身带着沾沾光,也好能一直跟着道祖过好日子。”
“你个老东西,学什么不好,偏偏学老四那混蛋玩意儿跟朕耍花腔。”皇帝失笑摇头:“朕这里没有分宝岩,倒有装满珍宝的私库,得了,今儿既让你得了机缘知道了朕的真身,朕就开恩,赏你一把玉拂尘吧。”
“奴才谢圣人赏。”李德全高兴坏了。
皇帝转头瞥了一眼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李德全,轻嗤:“朕的东西,可没那么好拿,你下去后,把殿内的人都给朕记清楚了,告诉他们,今儿乾清宫里的事儿但凡传出去一句,朕活剐了他们。”
李德全的腰完全弯了下去:“万岁爷放心,奴才回去就带他们去慎刑司长长见识。”
最近慎刑司里有一个奴才正要行千万万剐之刑,借着圣上这话,带乾清宫内服侍的去看看,紧紧他们的皮。
皇帝坐回御案后龙椅,看着桌上那叠纸,皇帝哼了一声:“有天皇伏羲、地皇女娲、人皇神农的东夷九黎,又出了后羿、帝狻、羲和的强族,却为着一个小小的后院女子大动干戈,朕该说什么?神话到底是神话。”
招出暗卫首领,将那叠供状扔进他怀里,皇帝冷声问:“你不是说茹佳氏没有一丝异常,这是怎么回事?”
垂头跪在地上暗卫首领并不慌乱,“寻冬年纪到了,被茹佳侧福晋指给了随她进贝勒府的陪嫁,奴才便供机安排了她去查茹佳氏一族的资产。
茹佳大人自蜀中得利,用其中五成给女儿做了嫁妆,被茹佳侧福晋带进了四爷府,另五成孝敬了圣上,确实一厘未留,平日都是依靠自东吁贩矿所得之利花用,养奴,蜀是彝人供奉画像之事,奴才确实知道,但是,那供奉的西姥却实在与茹佳侧福晋不像,以致奴才等失察,请万岁爷降罪。”
皇帝没责罚暗卫首领,而是在沉思片刻后冷哼了一声:“彝人内迁本是茹志山施政清明,而致生活艰难的彝人自境外来归,在这份口供里,这一切却变成了彝人思慕西王母,这心,可够毒的,若朕疑心稍重一点儿,只怕便要将远在蜀中的茹志召回了。
老四那话虽说是胡闹,却说得没错,茹佳氏是朕的儿媳妇,既嫁给了朕的儿子,就得受朕儿子的管束,这些年,她老老实实从不惹事,不论是日常里被老四府里李氏出口刁难,还是节庆日进宫,都温顺恭敬,不爱与妯娌来往,那也是天性贞静,比那些四处勾连插手外院爷们儿事的东西好无数倍。
朕不信西王母转世,更不信那群冲击老四府坻的是九黎族人,暗处的人与其说是畏惧茹佳氏,不如说是畏惧蜀中的茹志山,畏惧朕对西南而今的强力控制。”
皇帝眯眼轻敲着龙椅扶手:“川蜀定是起了波澜,才会连身处老四府里的内宅女子都被波及,去,找出所有云贵川情报,仔细甄别,找出有用的汇总递上来,朕要知道,西南到底出了什么事。”
暗卫首领退了下去,皇帝阖眼靠在龙椅上,他方才没说出的是,他怀疑这起事情背后有老八那帮人的影子,继江南之后,老八他们又盯上西南了。
皇帝很清楚,经过茹志山这些年的治理,西南可是大变样了,因为茹志山出身彝族,更身兼土司之职,在西南,相比于以前的官员,茹志山更得山民的心,也因此,这几年,茹志山很做出了一番成绩,便是各族私下敬献的东西,茹志山也一件没留,全都运进京,送进了他这个皇帝的私库。
估计因为那年年进京的一队队马车,终于引起了朝中那些人的注意,为着着西南潜藏的巨大财富,那些人,忍不住出手了。
兴许,还有当地势力的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