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青菱玉荷看来,沈连城异常的安静让人感到害怕。
这一刻,任是聪明过人的青菱,也琢磨不透沈连城的心思。
“青菱,我害怕,你能不能不嫁洪护卫了?”玉荷真是怕极了,往后再有这样的事,可叫她如何应对啊。说着这话,她都要哭了。
见她眼底氤氲的泪光,青菱不禁皱眉,睨了她一眼道:“瞧你这点出息。”不过,叫她现在嫁人,她的确不安心。
她想了想,向沈连城走近了些,小心翼翼道:“女公子……奴让下房为您做些吃的送来?您便是心里不痛快,也不能不吃不喝呀。”
“并非心里头不痛快,”沈连城目光仍落在书本上,心平气和道,“我只是暂且不饿。你们饿了,先去吃吧!”
“女公子,”青菱鼓了鼓勇气,又道,“世子他这两天经的事情多,怕是不知如何面对您,您别往心里去才是。”
“我不往心里去。”沈连城淡淡地说着。
可是,分明不该是这样啊!若不往心里去,岂会是这副样子?可便是往心里去,也不该是这样……青菱也真的是急了,不知所措。
而感觉她还杵在那里,沈连城不禁抬眸。见她拧着眉,一脸的担忧,她合起书,笑了一下吩咐道:“那让下房把严公子送咱的桂花糕蒸上几个拿来吧!”
头前出宫回开国郡公府的路上,遇到了才来京都没几天,并顺利做了太傅府僚客的司空府长孙严孝宽。
他让仆僮拿了一食盒的桂花糕,说是自己亲手做的,特拿了些来,正要到开国郡公府拜见沈连城,谢她“举荐”之恩。
既然在街头恰巧遇见了,沈连城与之寒暄了几句,领了他的桂花糕,便要别过。然而,巧又不巧,她又遇到了早就来到京都却一直未曾露面的韩阙。
韩阙来京都就一直被拘在大伯韩正家里,接受调教,连着一个多月,那是哪儿都没去。这次好不容易得了准允出来透透气,还不得往开国郡公府找表兄表嫂叙叙旧?
可他出来的不是时候,李家正是家事混乱的时候,沈连城自然不愿他过去。于是,她以李霁染了风寒不能陪他为由,带了他,顺便也带了严孝宽,来到一处风雅之地,陪着他们喝了几杯茶,聊了会儿天。
这也是她为何比顾氏还要晚回家的缘故。
不多时,她便吃到严孝宽扬言亲做的桂花糕了。
味道与一般厨子做的,别无二样。她还让青菱玉荷也都尝了一个,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好似这两天没发生任何事一般。
午后,李威和顾氏出发回秦州,她也亲自相送。面对顾氏的再三叮嘱,劝她要与李霁如何如何,她也唯唯是诺。
接下来几天,她对府中庶务,该管的依然会管,对李霁的姊妹,也和往常无异。唯独对李霁,她绝不主动过问,哪怕一句。
就这样冷着,一直冷到李霁屁股上的伤好了能下地了,也还这样冷着。
偶然在花园里遇见,她就像没看到他一样,彻底无视。本害怕面对她的李霁,第一次发现她的无视时,心中猛然蒙上了一层阴影。
此后,他每天去夏官府执勤回来,绝不在外面瞎溜达,一回来就钻进宁辉居,唯恐与沈连城相遇。
但他很想她。
李威和顾氏为锦绣姊妹的婚事再次从秦州回来,他终于有了不得不见沈连城的理由。
她较之以前更白了,手上的伤,隐隐还能看出一些痕迹。她对他的父母笑意相迎,可她温柔的视线没有一刻愿意投向他。不经意的触及,也会在瞬间变成不留痕迹的寡淡。
长时间的冷怼,分明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饭席间,李霁感到害怕了。那天顾氏的话猛然窜进他的脑中。
“你这样逃避,是在推开她!别等到她心冷了,不在乎你了,你再想把她追回来,没有机会。”
他突然心惊。于是,他鼓起勇气,夹了一块肉放在了她的碗里。
他这一举动,让整桌的人都滞了手中动作。
沈连城也愣了一下,只一下。一下之后,她继续不紧不慢地吃着,却是直到吃干净了碗里的饭,也没有碰那块肉。
所有人都看到了,如同不久之前的那一次,她为李霁夹菜,所有人都看到,李霁也没有吃她夹的菜一样。
“我吃好了。”沈连城放下碗筷,噙着笑对李威顾氏道:“阿父阿母,你们慢用。”
说罢她站起身,走出了膳厅。
李霁忙也放下碗筷,阔步追了出去。
他跟上她,却没有立即说话,意欲跟着她去清秋苑。
而在通往清秋苑和宁辉居最后一个岔路口时,沈连城站住了,却并不回头,只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别跟着了”,而后重新迈开了步子。
李霁愣在原地,忽而抬眸,唤了一声“阿蛮。”
许久没听他唤自己的名字了,沈连城顿步,倒想听听看,许久之后的现在,他有何说法。
“你是不是瞧不上我了?”
却是这么一句话!好似不是头一回了吧?
沈连城看着眼前的虚无,失望极了。过去她从未有过瞧不上他的想法,而这一刻的感觉……不能说瞧不上,而是不喜欢。
她不喜欢这样卑微、对自己没有一点信心的他。过去,他不是这样的。
过去,便是没什么好骄傲的他,也能展现出那样一副骄傲自满的样子。那个时候的他,才是她喜欢的。
她终于转身向他,认真道:“你在我心里丧失的样子,需要你自己重塑。”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别再问我是否瞧不上你。我的话,帮不了你。”
李霁不是很明白她的话,他只知道,她拒绝了他,对他大失所望,绝不肯原谅他。
看着她远去,他脑中尽是与她过去时光里的美好,他们的山盟海誓,他们的情意缠绵……
恍然若梦。
李锦儿和李绣儿的出嫁,使得开国郡公府一派喜气。
作为李家唯一的男丁,送两位姊姊至夫家时,李霁在酒宴上与曹家的座上宾陈襄,猝不及防地怼上了。
你恨着我,我憎恶着你,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一片喜气和喧嚣中,弥散了满满的肃杀之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