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襄气恼,抓着沈连城的五指钢钳迟迟不肯放松。他目光寒厉,夹带着对未知事物的愤怒,以及自己吃了对方一计的不甘。
“吃了一粒药丸,有这么可怕吗?”沈连城一脸轻松,“我说了不是毒药,你大可放心。”
药已吃下,陈襄也无可奈何,终于松开了她。不然,倒显得他真有多惧怕似的。
他平复了心绪,冷着脸道:“好好与你祖父道别。太祖皇帝的墓葬机关重重,也许我们进得去,出不来。”
“……我们找到墓葬还不算,还要亲自下墓?”沈连城只觉这是一件万分可怖的事情。
“你不是对机关暗算有一些了解?自然要带你下墓。”见她害怕的样子,陈襄倒有种扳回一城的得意。
“你不是属下众多,何需亲力亲为?”
“我偏就想带你下墓,一起死在里头也好。”
陈襄说着这话,半是认真半是玩味,听得沈连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而后一边摩挲着两臂,默默地往屋外走了去。
她来到了祖父的书房,翻出了许多书籍,都是道家和墨家学说,总与奇门遁甲之术、机关暗算有些关系。挑出了自认为最有用的几本,她就要抱走。
就在这时,沈括进来了。他听说孙女儿从宫里回来了,不知天子与她说了些什么,她又能否理解自己和天子的无奈与用心?
“祖父,您来了正好。这些书归我了。”沈连城抱着书,还是要走。
见她心情不错,沈括不禁问她:“天子的话你都听进去了?不怨天子,也能理解祖父了?”
沈连城收住脚步,脸色也冷了下来。“事已至此,阿蛮只想为前路之事做好准备。”
为她做了这样不公的决定,还要盼她的谅解以求心中无愧吗?莫说对天子,就是对一直以来自己敬重有加的祖父,她也做不到。
她希望祖父记住,自己痛恶这样的天子,也希望祖父终有一天能够明白,他效忠的天子,是一个打着爱国爱民爱天下的幌子,可以牺牲沈氏任何人的天子。
“也罢!”沈括听了她的话,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好好准备吧!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开口。”
“嗯。”沈连城应声点了一下头,而后抱着书便要出门。
“慢着。”沈括见她抱着的书尽是奇门遁甲相关,不禁问:“你要把这些书带在路上看?”
“是啊!祖父舍不得?”沈连城忽而噙了笑打趣而问。
见她还有心思与自己开玩笑,沈括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些。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倒不掩饰心思。“着实是我珍藏多年的,你可要保管好了。不过,你如何急于看这些书?”
“陈襄说,可能要下墓的。”沈连城也不隐瞒,万一真的是有去无回呢?尽管她有莫名的信心,自己重活一世,断断不会活的比上一世还命短。
沈括听了却并没有她自己听说这事时的震惊。他只是半晌沉默,而后嘱咐她:“若真要下墓,你要放机灵些,紧跟那陈襄。”
紧跟陈襄……若真有生死一刻的时候,他还会管自己死活?夫妻虽是同林鸟,也有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时候,更何况他与她的关系?
沈连城噙着的笑,夹带了一丝讽刺。
“你再等等,”沈括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来,一边说着“祖父有件东西给你”,一边往书房深处走了去。
在一个夹层,他拿出了一个楠木做成的盒子来。盒子里存放着一块顶好的玉翡翠,双麒麟的图案,很是剔透晶莹。
“这玉翡翠,你戴着。”沈括直接将其戴在了沈连城的脖子上,还说:“千百年的来历,有灵性的,可护你平安。”
“千百年?”沈连城望着它,不由得唏嘘。
“眉许道人云游之时赠予我的。”沈括说着想起了往事。
眉许道人本名刘铭序,也是历经了官场沉浮的,与他是几十年的交情。一朝入道,整个人渐渐地变得有些疯癫,两年前便云游四海去了,从此了无音信。
临行之时,他神秘兮兮地赠了沈括这块玉翡翠,说什么“危难之时可抵一命”。沈括不以为意,只觉东西历经了年岁,又是友人所赠,才将其好好珍藏了。
今次孙女儿远行,去的又是南梁腹地,还要下古墓,凶险难测,他才想起这件事来。只愿这块玉翡翠,真如眉许道人所言,“危难之时可抵一命”,护他孙女儿平安归来。
无论如何,沈连城很喜欢祖父的赠送,高兴地谢过了,方才离开。
回到住处,她就命青菱玉荷给自己收拾东西了。直至下午,她才备齐自己能想得到的一切所需。
这天夜里,她本以为自己累了一天,可以有一个深沉的睡眠,却不料心里头躁动,思绪漫天,竟是怎么也睡不着。后半夜终于睡着了,却是一连串的噩梦相缠!
她梦到自己与李霁的婚期定在了腊月初八。多少亲朋都到了,李霁穿着喜服,甚是高兴。而她自己,则和陈襄困在了一座古墓之中。后来,开国郡公府大怒,当场让李霁退婚了,李霁也答应了。
从这场噩梦惊醒之时,外头已是天光大亮。
早饭是与祖父祖母同用的。这顿早饭丰盛的程度,堪比来了贵宾时的一顿宴席。
“祖父,阿蛮有一事相求。”酝酿了好半天,沈连城终于拿定了主意,“阿蛮此去南梁腹地,也不知何时能够回来。祖父见到开国郡公,定要与他解释清楚才是。”
沈括与老妻萧氏相顾看了一眼,知沈连城还惦记着与那李世子的婚事,不禁感到心疼。
“阿蛮放心,我会让李世子等你回来的。”沈括保证道,“我会让你顺顺当当地嫁进开国郡公府。”
有祖父这句话,沈连城也就放心了。因为她知道,若是李世子了解过她的身不由己,就一定会等她回来。
“你不能进去……”
外头突然响起了家奴拦阻什么人而发出的吵嚷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