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位的事情很快就解决了,造谣就是造谣,等检验成分一出来,这件事已经水落石出了。本来至少要等上一个礼拜才会出来的结果,因为李阿姨家里先生的介入,一天的功夫就等来了结果。
李阿姨本人是在县里电视台工作的,检验结果出来的当天晚上,《晚间新闻》里特地讲到了食品安全和良性竞争这个话题。新闻里在谢珺母女卖卤味的时候,给了两个人一个长达三十秒的镜头。谢珺的百味卤的名誉或多或少受到了伤害,但是出现在镜头画面里那排场长龙的队伍依旧引人注目。
《晚间新闻》关注的都是香县或者周边的民生问题,在香县的群众普及率极高。百味卤在这上面露了个脸,比砸大价钱做广告的效果还要好,特别是百味卤已经经过卫生部门的检验,完全不存在问题,更给顾客打了一针强心剂。这期新闻一经播出的第二天,谢珺的百味卤摊前几乎快被人头挤满了,甚至香县最北边,有顾客赶了二十几公里专门来买百味卤的。
谢珺的百味卤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在香县大大地刷了一把存在感。
都是做卤菜生意的,都是在一个市场里,谢珺的百味卤跟芳芳卤菜店直接存在着利益冲突。百味卤的生意火爆,直接导致了王芳芳生意萧条到极点。谢珺完全懂得王芳芳的心态,根本懒得去找这女人麻烦,王芳芳自己都能把自己气的半死,生气伤肝,这几天跑医院都来不及。
后来王芳芳生意实在太差,赚不到什么钱,就以次充好,拿病猪肉、家禽来做卤味。顾客吃了上吐下泻,王芳芳正好撞在市里整改食品卫生的枪杆上,卤菜店直接被查封了。当然这是后话。
百味卤的生意风风火火,谢芬的生日也快到了,这是谢珺重生以来谢芬过的第一个生日,谢珺自然很是重视。这天她早早地收了摊,准备回去的时候,碰见柏晋也刚从学校回来。谢珺还对柏晋这么早回来有些疑惑。
柏晋看到谢珺的动作也一愣,随口问了一句,“你今天这么早收摊啊?”
“我妈今天过生日,我们早点回去休息。”谢珺点点头笑道,她打量着柏晋的瞳孔突然一缩,柏晋好像比起她重生后初见他的时候更加清瘦了些,脸色也有些苍白。谢珺心中无力感渐盛,她下意识邀请道,“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以谢珺对柏晋的了解,她已经做好了劝说的准备,没想到柏晋倒很自然地点点头,“好啊……不过生日礼物以后给阿姨补上。”
谢珺被自己囧了一下。
这辈子她不想柏晋走上老路,才故意接近他,企图渐渐地融入他的生活,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可是谢珺只是依稀记得,前世的柏晋是生病才弄成那副模样。前世柏晋开学都没去,这还是一心闷头读书的谢珺从同学那边听到的。距离开学就一个礼拜了,可是谢珺没有任何思绪,如果有可能的话,谢珺宁愿绑在柏晋的裤腰带上,二十四小时一分一秒不离开他。可是她没有立场这么干。
谢珺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柏晋的神色,“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柏晋被谢珺说的一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顿时闪过一抹哭笑不得,他摇摇头道,“除了有点热,其他还好。”
谢珺松了口气,心里的凝重却怎么也打打不消。她面上不显,神色自若地吆喝着柏晋一同前往。谢珺在后面推着三轮车,柏晋见了二话不说也去帮忙,两人偶尔交谈几句。柏晋喷出来的灼热气息,就在谢珺耳畔,让她有些恍惚。
***
在村口,谢珺遇见那个最不想遇到的赵琴。
赵琴阴阳怪气地盯着谢芬看了许久,半响脸上挂着一抹不能再假的笑容,“阿芬啊!我听我大侄女说,你们家的卤味生意可好了?什么时候还我钱啊?”
谢芬谨记着女儿说的话,立马脸上做出为难的表情,“我们生意看起来表面上红火,其实赚不到多少钱的,成本高。欠你的钱我再凑凑,会尽量还给你的。”
赵琴将谢芬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见她穿的还是寒酸的旧衣服,但双眼中明显是不相信的,“阿芬,咱们有钱一起赚嘛!我也不要你还钱了,你把你们家卤味的配方告诉我!”
谢珺睨了一眼赵琴眼中怎么都遮掩不了的贪婪,根本不想搭理,立马催促着谢芬回家。
赵琴没有讨到好,心中不如愿,她是农村里耍惯了泼皮手段的妇女,连忙想扒着三轮车不让谢珺母女离开。
“你在干嘛?”如雷声轰鸣的男声猛然在背后响起,吓得赵琴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来人身高一米九,体格健硕,皮肤是及其健康的古铜色。极薄的t恤穿在身上,直接印出了胸前结实的肌肉。他面向有些凶,但眉目之间满是堂堂正气,此刻板着脸活像个阎王。
谢珺一看,这人正是李阿婆唯一的儿子谢霆。能直接把赵琴吓到的人,谢珺在心里叫了他一声英雄!笑眯眯地唤了一声,“谢叔叔。”
谢霆笑着朝她点点头,转而对赵琴就没这样的好脸色了,“你还在这里纠缠干什么?要我找人把你抬回去吗?”
赵琴直接被谢霆吓懵了,但住在村子里这么多年也深知这人不好惹,连忙灰溜溜地落荒而逃。
谢霆来了,直接从谢芬手里抢过三轮车的轮头,虎虎生风地往谢珺家赶。谢芬隔着一段距离,跟谢霆说这话。
谢芬跟在车后,笑着向一旁的柏晋解释,“这是我邻居李阿婆家的儿子,我一般叫他谢叔叔,你别看他生的凶,其实人非常好……。”
柏晋也不插话,就听谢珺一个人说,难得觉得时光静谧。
***
往年家里揭不开锅,谢芬生日母女两只会煮两碗面,奢侈点再煎两个荷包蛋,两个人都会吃地很开心。与往年相比,谢芬这次生日可以用隆重来形容。
谢珺家的桌子太小,还是问李阿婆家里借来的一张八仙桌摆在院子里,上面摆放着瓜果,谢霆和柏晋坐在桌边聊天。李阿婆、谢珺母女在厨房里忙来忙去。
谢霆边吃着西瓜,一边和柏晋闲聊,竟然发现什么都能聊上几句。谢霆是做后勤采购的,一年到头各处出差,对各地的风土人情都有些认识。最令他惊讶的是无论聊什么,柏晋都能接上……柏晋的知识储备量之大,见识之广博,连谢霆这个自认为走遍天下的中年男人都有些汗颜。
谢霆对柏晋有些好奇,问道,“你是小珺的同学,不住在村里吧!我以前没见过你。”
柏晋摇摇头,答道,“我住在县里。”
谢霆“哎”了一声,“吃完饭天都黑了,你家里人来接你吗?”
柏晋拿着西瓜的手一顿,脸上的神色很是平淡,让谢霆这个‘老人’都看不出什么来,“我叔叔婶婶他们去海边度假了,今天我自己回去。”
谢霆听着柏晋的话不对,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连忙道,“没事没事,我车子就停在村口,今晚叔叔送你回去……”
谢霆话还没说完,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什么东西?这么香?”
话音未落,李阿婆手里端着一盘菜过来了。谢霆一看,竟然是红烧肉。他深吸一口气,那扑鼻而来的香味,让他整个人都有种飘飘欲仙的错觉。
谢霆不是嘴馋不懂礼节的人,红烧肉才刚刚落桌,可他硬生生地被肉的香味引得食指大动。筷子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立马往嘴里送去,那肉刚刚出锅,还有些烫,谢霆一边哈气一边大叫爽快。红烧肉炖的几乎入口即化,那香甜松软、肥而不腻的触感让谢霆生生地打了个哆嗦
谢霆重甜,喜欢浓油赤酱,他吃过全国各地不用菜系的红烧肉,此刻通通忘记了那些味道,舌尖只余下刚才那块红烧肉的温甜细腻。他闭上眼,回味许久,半响回过神来大惊小怪道,“妈!这是谁的手艺啊?这红烧肉可比我在s市顶香楼吃过的还要有水准!”
“是我。”谢珺解下围裙,从房子里走出来。她此刻神色不见疲惫,双眼越发明亮。
顶香楼是s市最有水准的酒楼,顶香楼的招牌菜红烧肉在华夏已经显名许久,曾经做过国宴的菜品。谢珺一向对自己的厨艺自负,谢霆刚才那番话显然让她很受用。
这道红烧肉选用上好的五花肉,开水滚烫,取出冲凉。在锅里加油入香料炒香,入五花肉煸炒至金黄。加冰糖、老抽、盐,均匀翻炒,让每块肉都上色。将肉转入砂锅,入水浸没五花肉,加入她特制的香料包,炖煮一个小时。最后大火收汁,直到酱料浓稠,裹匀每块五花肉即可上锅了。
摆盘的红烧肉,一块块都被浓稠的酱汁包裹,色泽红亮泛着光泽。这红烧肉还要趁热吃,第一口吃到皮,油煎过后酥软香脆。牙齿咬下去,下面一层是肥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在下面一层是瘦肉,紧致而不柴。再下面一层又是肥肉……这层层分明的红烧肉,只有自己吃到口中才能体会它的美味。
除了火候以及材料的比例,谢珺的红烧肉不见得比别人高明,但就是那恰到好处自然才赋予了这道菜更加深层次的厚重感。
谢霆眼神凝滞,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的模样,他反问了一句,“真的是你做的?”
谢珺轻笑道,“这有什么好骗人的,真的是我做的。”
一边的李阿婆也在一边帮衬着。
谢霆脑子现在还晕晕的,一是还没从红烧肉的味道中回过神来,而是被谢珺的手艺惊诧道。他叹了口气,“小珺,你的手艺的确令我惊艳,如果不让真正的饕餮吃到,算是埋没了……你有想过要开店吗?”
谢珺郑重地点点头,“想过开店,大致的想法都有了,我已经跟妈妈也商量好了。”谢珺眨了眨眼睛,笑着望着谢霆,“钱还差些,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谢叔叔能借我一些。”
柏晋坐在长凳上,一直观察着谢珺的表情动作。谢珺再说到“开店”二字时候,双眸中迸发出来的喜悦和希冀,几乎让心肠冷淡的柏晋都有些动容。
谢霆看了一眼李阿婆,又朝厨房里还在忙着的谢芬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点点头道,“小珺,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厨艺。但是我要告诉你,这社会远比你想的复杂,每件事的成功都需要复出与之相关十倍百倍的努力。”
“或许你今天只是一时脑热,也许你在将来某一天会选择学业而放弃,在我看来这些飘忽不定的因素太多。作为一个成年人,我想的远远比你多,更不会轻易答应这样一个要求……但是今天看在我妈妈,还有阿芬的份上,我答应你,也希望你不忘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