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绍庭握紧了叶梦的双手,安慰,“向薇正在抢救中,我现在带你去滨海。”

叶梦的眼泪无声的挂了下来,她的双手几乎连穿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不停的颤抖着。

去机场的路上,她一直在自言自语,“我不该让她回去的,如果不让她回去,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莫绍庭连夜带叶梦回了滨海。他们到达时,天已经亮了。滨海的天空乌蒙蒙的,还飘着小雨。

她不敢给叶仲谦打电话,甚至不敢去医院。若不是莫绍庭一直搂着她,她随时随地都会倒下似的。

当他们赶到医院时,悲剧还是发生了。远远的就听到向薇的母亲歇斯底里的哭喊声,那声音直刺叶梦的心坎,疼得她呼吸不过来。

“你个混蛋,畜生,害死我一个女儿还不够,把我第二个女儿也害死了。我上辈子到底欠了你什么,这辈子用两个女儿的生命来还。”

叶梦瘫倒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腿,呜的哭了起来。

她还是来晚了一步,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薇薇去京都找我,我早该发现她的异样,我为什么这么蠢?”

叶梦自责,用力揪着自己的头发。

莫绍庭心疼的将她揽进怀里,低声安慰,“不关你的事,人各有命。我们先过去。”

莫绍庭强行带她过去。

抢救室门外,向薇的母亲拽着叶仲谦的衣领,用力捶打他。叶仲谦丝毫没有挣扎,任他打骂。

叶梦跑过去拉开她,她知道此时此刻小叔心里一定也不好受。

向夫人一把抱住了叶梦,“我的女儿没了,两个女儿都没了,她爷爷还不知道,知道了又得病发了。叶梦,为什么你要出国,为什么要离开,如果你在薇薇身边,开导她也许会好很多。”

叶梦紧紧抱住她,不让她的身体倒下。

“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多陪陪她,而不是让她一个人面对一切。”

向夫人在叶梦怀里晕倒过去,叶梦拉不动,莫绍庭和叶仲谦同时上前抱住她。

向夫人因情绪激动晕厥,医生在给她输液,叶梦在床头照料。

向老爷子知道了这事,也倒了下去,送到医院住院。

向薇是他们的唯一,也是家里的顶梁柱。没有了她,这个家好似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支撑下去。

向夫人很快醒过来,向老爷子却一直昏迷不醒。

叶梦伤心难过,不吃不喝,整天守在医院,照顾向老爷子。

莫绍庭帮忙料理后事。从始至终,向薇名义上的未婚夫从未出现过。

“向阿姨,你吃点东西好不好?我求你了。”

叶梦坐在病床前喂向夫人,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除了哭就是发呆。她的喉咙已经完全说不出话,甚至哭不出声音,只剩下眼泪无声的掉下来。看着让人心疼不已。

向夫人摇摇头,一眨眼,眼泪就掉下来。

“薇薇在天上如果看到您这样,她会难过的。求求你,吃点东西,好起来。您还要照顾老爷子呢。”

听到向薇的名字,向夫人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叶梦放下碗,抱住她,哽咽的声音安慰,“薇薇不在了,以后我就是您的女儿,请你一定要好起来。”

直到向薇葬礼那天,向老爷子仍然没有醒来。

向薇平时朋友多,很多人来参加她的葬礼。韩依依,米瑶都来了,一直陪在向夫人身边。

陆安妍竟然也来了,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很深的痕迹,几年的时间她好似老了有十岁,若不是她过来打招呼,叶梦都认不出来她。

“叶梦,好久不见。”

时隔这么多年,再大的恨都似乎没有了。叶梦勉强扯出一丝微笑。

“我们几个好久没见了,改天一起聚聚。”

叶梦微微点了点头。

一天的葬礼结束,叶梦陪着向夫人站了一天。这一天,非但向薇的未婚夫没出现,小叔也没有出现。好似自打从医院离开,小叔就失踪了。

叶梦把向夫人送回家,千方百计喂她吃了点东西。

她靠在床上,格外沙哑的声音说,“梦梦,谢谢你。这几天你一直陪着我,辛苦你了。我知道薇薇不在了,你并不比我少难过一点。我们都是世界上最爱她的人。你回去吧,我会坚强的活着,我还要照顾老爷子。”

几天下来极力控制的泪水在这个时候流了下来。她一直不敢在向夫人面前哭,深怕她的眼泪会让向夫人更难过。可此刻,怎么都忍不住。

向夫人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两个信封,“这是薇薇离开前留下的,你和你小叔一人一封。”

叶梦紧紧捏着信封,眼泪水滴在信封上。

“梦梦,你回去吧,回去好好吃点东西,只顾着照顾我,自己却几天没吃东西。”

那晚,莫绍庭带叶梦去了本色,却没找到叶仲谦。给他打电话,关机。试着联系他的助理,连助理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莫绍庭煮了碗粥,拿去给叶梦吃。这丫头坐在床上,无声的留着眼泪,手上的信封并没打开,大概是不敢面对。

这几天,他都快心疼死了。经历了这样的事,才潘然觉悟,平时何必因为一点点小事跟她斤斤计较。多爱她一点,多疼她一点,再爱她一点。

“乖,把这碗粥喝了,你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

现在看她这模样,真是令人心疼,几天的时间,很明显的瘦了一圈,眼睛也肿得厉害。

“我不想吃。”

“你们一个个这样,向薇该有多难过。向老爷子还没醒,我们还得照顾向夫人,接下来任务很重,如果你自己饿坏了,怎么照顾他们?”

莫绍庭哄着她吃下半碗粥。

“把信拆开看看吧,也许她在信里告诉了你原因。”

叶梦鼓足勇气拆开信,向薇熟悉的字体出现在眼前。她写字并不好看,可唯独把叶梦的名字写的很漂亮。

以前大学时,每当有索然无味的课,又逃不掉时,她们就无聊地互写彼此的名字。

“梦梦,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不要为我觉得遗憾、难过,这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我以为我可以做到,和不爱的人结婚生字,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我知道选择这条路我很自私很自私,我的母亲和爷爷该有多伤心难过。可是我真的过不下去了,我的生活每一天都很压抑。我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那么爱他,睁开眼睛眼前满是他的影子,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他的影子,就连做梦也全都是他。我看了很多心理医生,可是无药可救。梦梦,不是疼得太厉害,我不会走上这个极端。”

“我走了,你们可以怪我,可是拜托你们所有人都不要去怪他。一直以来都只是我一厢情愿。”

叶梦再也看不下去,眼泪水已经模糊了眼睛。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爱,多深的一份爱。

莫绍庭心疼的帮他拭去眼泪。

“活着无法带着疼痛假装祝他幸福,离开了,就可以大方祝福他了。我会在天上为他祈福,为你和莫绍庭祈福。”

“我对不起我母亲和爷爷,我离开了,请你一定要帮我照顾他们。如果还有来生,我还想认识你,和你从小一起长大,做最好的朋友。你一定要幸福,我会在天上看着。”

看完向薇写得信,叶梦哭得越发厉害,怎么都止不住。

莫绍庭轻叹一口气,将她搂进怀里。

“为什么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可不可以不长大,永远活在儿时无忧无虑的年代,那时我还不认识薇薇,有妈妈,有外婆。”

莫绍庭柔声安慰,“我们每个人都会离开,只是早晚而已。这是生命必经的历程,可以伤心难过,可不能对生活绝望。无论如何,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陪你慢慢变老,陪你一起经历生离死别。”

莫绍庭哄了好久,这丫头终于睡着了。就连睡着了,眼角都挂着泪,让人心疼不已。

——

叶梦连续几天都去医院照顾向老爷子,老爷子终于醒了,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睁开了眼睛,却怎么都不肯说话。

向夫人哭着求他说话,他张开嘴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让医生检查了,说是选择性失语,心理上的原因。只要克服了心理因素,还是能够开口说话的。

老爷子坚持要出院,谁都没办法劝他多观察疗养几天。办理了出院手续,把他们送回家。向夫人怎么都不肯让叶梦留下。

“梦梦,你走吧,老爷子我会照顾的,已经耽误你很长时间。”

“我不走,我已经跟杂志社请了长假,一定等老爷子张嘴说话,我才能放心的走。”

向夫人疲惫极了,拍拍她的肩,“孩子,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回去吧,我会把老爷子照顾得好好的。”

向夫人坚持,叶梦才离开了向家。

——

这几天她一直在试着联系小叔,可始终联系不上,心里有些害怕了。

“莫绍庭,你去帮我找,我必须在回京都之前见到小叔。”

莫绍庭摸着下巴思考,若有所思的说道,“会不会去向薇姐姐的墓地了?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会去那里的。”

叶梦豁然开朗,让莫绍庭送她去,这么简单,她怎么就没想到。

到了向琪的墓园,叶仲谦果然在。

“小叔。”

叶梦跑过去抱住他。

“小叔,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不要一个人躲起来,我们一起面对。”

叶仲谦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我终究还是害死了她妹妹。”

“小叔,不要这样。”

叶梦的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努力不让它们掉下。

“小叔,这是薇薇离开前留给你的信。”

叶仲谦接过信,撕成了好几半。

叶梦跳了起来,“你干什么?这是薇薇最后留给你的。她都为了你离开了,你到现在都不能分她点爱吗?”

叶仲谦沙哑的声音说,“看了又能怎样?无疑是让我不要自责,好好生活,祝我幸福之类的话。我宁愿永远活在自责痛苦中,不用她为我开脱。”

叶仲谦说着离开了。

叶梦把撕成几半的信捡了起来,回去拼好用胶带粘上。信很快就还原了。

“有太多的话想要跟你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想想好似一直以来也没正儿八经的跟你说过那三个字……”

接下来便是满页满页的“我爱你”三个字。

叶梦无法想想,向薇写下这两页我爱你时的心情。

叶梦把信拿到了隔壁套房,叶仲谦已经在里面。

“薇薇什么都没跟你说,大概有太多的话,说也说不完,所以干脆就说了最想说的话,你自己看吧。”

信甩在他面前,叶仲谦看了一眼,眼里的伤痛是明显的。

“你后悔吗?”叶梦问。

叶仲谦迟迟没有回答。

“其实我是恨你的,我应该狠狠的骂你一顿,可我又心疼你,我知道此刻你的心里也不好受。”

叶梦说着轻轻抱住了他,“小叔,请你忘记向琪吧,他已经离开好久好久。”

“我以为不接受她,是对她最好的方式。不是不愿爱她,只是不敢爱她。叶梦,你知道吗?有些话憋在我心里十几年了。你愿意听我说吗?”

叶梦点头,“你说呢,我当然愿意听你心里的声音。”

叶仲谦让人上了一桌子菜,拿出自己珍藏已久的红酒,给叶梦开了瓶红酒,自己开了瓶红酒。

“陪我喝两杯吧,也可以把老莫也喊来,不过很多事情我想他也知道。”

“他去找医生了解向薇爷爷的病情了。我们两个喝吧。”

叶仲谦忍不住感慨,“老莫对你真的挺不错的,你要学会用真心换真心。付出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互相的。”

叶梦觉得自己只有等到遇到事情,莫绍庭不离不弃守在她身边时,她才知道人要学会感恩。

“放心吧,以后会的。身边人的经历故事也教会我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