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
被打发去听壁角的姑姑站在张皇后面前,满脸堆着笑:“娘娘,您便放心好了,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两人一直到丑时才歇息。您啊,就等着抱孙子罢。”
张皇后一脸喜气洋洋:“真的么?这下本宫就放心了。”
派了南枝去做教引姑姑,没想到懐瑾直接将她打发回来了,南枝回来复命以后就直奔自己房间,听着青茑说她哭了好一阵子。
张皇后心中明白,南枝这是在哭自己的机会没了呢。南枝这丫头……张皇后叹息了一声,做事情稳当妥帖,又很是机灵,为何就没有入懐瑾的眼呢?只是这事儿或许是讲求缘分,懐瑾不喜欢她,自己也不必强求懐瑾一定要收
了她,毕竟儿子的情绪更重要。
此刻听到姑姑回禀,张皇后更是放心,自己的懐瑾就是聪明,无师自通。
只是这个时候还没过来请安,只怕是昨晚太劳累了,张皇后有些心疼,赶紧吩咐青茑:“去,让御膳房炖上滋补的汤。”
一直到巳时,崔大郎这才带着卢秀珍过来向张皇后请安:“母后,儿子儿媳给您来请安了。”
张皇后见着两人站在那里,心中欢喜,没想到这卢秀珍打扮出来不会比那些大家闺秀要差,看上去端庄贤淑又很有气质。
果然是佛要金装人要,懐瑾的目光还真是不错。
当下张皇后笑眯眯的与崔大郎卢秀珍说了一阵子话,大致意思是要互相扶持,卢秀珍要替崔大郎收拾好后院,最重要的是赶紧生孩子,多多益善。
“秀珍,来来来,母后给你个见面礼。”张皇后伸手从自己手腕上抹下一个镯子:“这还是当年母后成亲时,你皇祖母从她手腕上取下来给我的,现儿我将它传了给你。”
张皇后还真是大方,从见她的第一面开始就不停的在送东西给自己,这样的长辈真是好,请给我多来几个。“秀珍,你可要多吃些东西,瞧你这手腕瘦得跟那棍子一样了?”张皇后将手镯套在卢秀珍手腕上,见着她细瘦,有些担心,也不知道好不好生养。她暗暗的下了决心,一
定要将媳妇养胖一些,多给自己生几个孙子孙女。
“多谢母后关心。”卢秀珍颇有几分感激,没想到张皇后还真是体贴人呢。
“你们去见过皇祖母没有?”张皇后站起身来:“母后陪你们一道去慈心宫。”
崔大郎与卢秀珍赶紧跟上,迈出门去时,卢秀珍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转过头去时,看到一个身段窈窕的宫女正用哀怨的目光盯住崔大郎。这是什么眼神儿?卢秀珍有些莫名其妙,为何她一副难受之至模样?难道阿瑾生得太俊了,皇宫里不少人都在觊觎他?卢秀珍转脸看了看走在身边的崔大郎,心中涌起一
阵甜蜜,这个男人是她的,谁也抢不走。到了慈心宫,胡太后见着两个新人也很是开心,赐了些东西给卢秀珍,然后一家人在慈心宫里用过午宴,胡太后对崔大郎道:“带着秀珍去见见你父皇,让他高兴高兴,兴
许他那病就好了。”
崔大郎点了点头:“皇祖母,孙儿正有此意。”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清华宫走了过去,刚刚到清华宫门口,就听着里边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了出来,崔大郎喝住那个低头奔跑的内侍:“何事如此匆忙?”
“太子殿下,皇上、皇上……”那内侍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不利落:“皇上有些不好了,太医让我去太医院接两丸特别效用的药过来。”
坐在软轿里的胡太后心一沉,慌忙让宫女将轿门上的帘子掀开:“快,快扶着哀家进去瞧瞧。”那内侍口中的特别效用的药丸,乃是早一百年前太医院的院首倾其一生所研制出来的,此药丸在要紧时候给病人服上一丸能提神吊气,好让濒临死亡的病患等着那些未来
得及回家的儿孙,最后做了交代再去。
竟然要用到这种药丸?胡太后的一颗心高高的提了起来,莫非皇上竟然要比国师预算里还要走得早?
众人脚步匆匆走进清华宫寝殿,卢秀珍跟在崔大郎身后,探头望了望床榻,就见上边睡着一个人,与她记忆里的周世宗完全是两张脸孔。那时候的周世宗,颧骨高高,脸颊上有两块胭脂红,虽然说话间不住咳嗽,可是精神还好,眼睛有神,此时她看到的这个周世宗,犹如一具骷髅,整个人似乎不见一丝肉
,脸上的皮干巴巴的贴紧了骨骼,眼睛已经深深凹陷了下去,似乎成了两个黑洞。
“皇上……”胡太后见着周世宗这般模样,心中难受,眼泪珠子忍不住落了下来。
站在她身边的张皇后低下了头,虽然心中古井无波,可脸上还是要装出一副哀戚的神情来,容颜瞬间变得阴郁。其实,多年前她也曾经对他有过感情,只是她的那份情慢慢的被他的无情销蚀,到了最后两人之间再也没有多余的情感可言——他们只是一对表面上的夫妻,极力维持着
那份后宫安宁的假象,可谁又知晓他们之间还剩多少情意可言?
曾经爱过,曾经恨过,到了现在,也无风雨也无晴。
取药丸的内侍急匆匆奔了回来,后边还跟着太医院的院首,给周世宗把过脉以后,两道长眉耷拉了下来:“皇上……还能熬上几日。”
胡太后嘴唇微微颤抖,一颗心几乎要碎裂,不管周世宗在民间风评如何,他毕竟是她的儿子,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何不心痛?
丁承先算得很准,二月初二龙抬头,那日晚上,周世宗驾崩。
这次国丧对于大周百姓都没有太多影响,不少人还很是欢欣鼓舞:“太子殿下登基以后肯定会将大周治理得很好。”
“可不是吗,二月二龙抬头,老的那条龙走了,新龙该要飞升了。”就如人民所议论的那般,崔大郎登基为帝以后,肃清吏治整顿朝纲,才花了几个月时间,朝堂上已经是气象一新,比起周世宗那个时候不知道清明了多少,不仅是百姓们
打心里赞许他的新政,就连朝堂里的那些官员们也由不得对于这位新皇刮目相看。
“听说皇上曾经在乡间生活了二十年,没想到却有如此手段!”
“毕竟是真命天子,无论在哪里养大,一样都有他自己的见地和聪明。”历朝历代的新政一般都会受到反对,究其原因是让那些达官贵人们的利益受到了损害,故此他们才会如此强烈反对。崔大郎在准备推行新政前,就与卢秀珍两人详细商量
过这件事情,卢秀珍觉得要大刀阔斧改行政令还不是时机,建议崔大郎暂且缓行。“阿瑾,圣贤道民为贵君为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些都是大道理,可这世间之人究竟有多少明白这圣贤之道?即便是那些读者圣贤书出来的,一旦成了高官,为百姓考
虑者有几人?若你现在就行新政,肯定会遭人反对,有些人明面上奉行,实则暗地里使绊子,你这新政就没法子推行了。”
崔大郎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史上行新政者甚多,可成者很少。”“昔日商鞅变法,秦国富强渐渐崛起成霸主,而商鞅的下场却也很悲惨。阿瑾,若你定要即刻便推行新政,你愿见那些大力支持者沦为牺牲品么?”卢秀珍拿起了一支笔,
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温水煮青蛙。”
“秀珍,这是何意?”“若是将一只青蛙剥皮宰杀,它定然会跳起来反抗,寻找机会逃脱死去的厄运,而倘若将一只青蛙放到一盆水里,让它觉察不到环境的变化,然后在盆子下架起火来慢慢烹
煮,青蛙感受不剧烈的变化,也就不会反抗,游着游着水渐渐从凉到温到烫,青蛙不知不觉就已经失去了它的反抗挣扎,最终的结果就如我们最先希望的那样。”
崔大郎的眼睛亮了起来:“秀珍,你的意思是慢慢推行,开始不那样强烈?”“对。”卢秀珍微微一笑:“咱们先要培养属于自己的力量,尤其是要将军队大权牢牢掌握在手中。新政要推行,先让利于民,但不用太多动摇那些高官土豪们的利益,等着
他们渐渐适应,我们掌握了军政以后再慢慢的一步一步调整,这样才能达成我们想要的新政。”
“秀珍,你说得对。”崔大郎抱住了她:“你可真是我的良师益友啊。”
卢秀珍用手退挡他,有些不好意思:“别这样,那边还站着小六子和小七子呢。”
崔大郎瞥了一眼那边站着的两个小内侍,哈哈一笑,贴着卢秀珍的耳朵道:“不打紧,他们看不懂。”
“啊喂,谁说看不懂的?”卢秀珍伸手想要将崔大郎推开:“你以为人家就啥都不知道不成?你也太小看他们了。”
崔大郎转过脸,朝着小六子和小七子瞪了一眼,两人会意,飞快的弓腰退了下去。“秀珍,他们走了。”崔大郎的手渐渐放肆起来,慢慢移到了她的下腹部:“唉,怎么还是平的呢,啥时候能放个娃娃到里边啊?母后都问了好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