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珍,怎么不跟着去京兆府?”崔二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了过来,眼睛望着那渐渐远去的一行人,脸上露出了气愤神色:“咱们得跟着去才行,要是那个胡先生说不清,把那三个人放了,咱们不是吃
了个哑巴亏?”
“很有可能那三个人还会再来。”崔三爷也是心有余悸,手里握紧了马鞭,身子还有些瑟瑟发抖。赶车赶了一辈子,头一遭遇着这样的事情,真是让他胆战心惊,那三个汉子拳脚不错,看上去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若不是那胡先生到得及时,此刻指不定他们三个已经
被砍翻在地见阎王去了。“不用着急,我心中有数,咱们先去翠玉园把衣裳送到庄户手里,我再去解决这事情。”卢秀珍现在已经镇定了下来,这三个人被胡三七带走,暂时没有危险了,她心中那
份害怕也渐渐消失了。翠玉园的庄户们见着东家给他们送来了新的棉衣,一个个高兴得合不拢嘴,小孩子最是性子急,已经将那小棉袄给套在了外头,一个劲朝卢秀珍身边凑:“姨姨,你看看我
,好不好看?”那是被自家亲人遗弃在田庄上的一个小丫头,她穿着红底碎花的小袄子,脸蛋红扑扑的,看上去格外可爱,卢秀珍伸手摸了摸她的冲天辫,笑着:“可好看,我还没见过这
么好看的小姑娘呢。”
小丫头高高兴兴的蹦跶着走开了,那些庄户们看着她的背影,连声感叹:“她这命也真是忒苦了,不过遇到主家也就算是好命啦。”卢秀珍除了给每个人都做了新的棉衣棉裤,还每户人家发了二两银子给他们买年货,她说大家辛苦了一年,是该好好歇息歇息,吃吃喝喝的了,庄户们根本就没有想到主
家竟然还有银子发,一个个感激得热泪盈眶。
一定要好好的为主家干活哩,主家挣得多,他们才能跟着多挣点儿银子。
翠玉园这边交代妥当以后,卢秀珍让崔三爷赶马车送她去张国公府。
“秀珍,我陪你去。”崔二郎有几分紧张,莫非张国公府就是那幕后指使人?秀珍这是去找他们算账了吧?她孤身一人怎么行,总要有人陪她去才是。
卢秀珍摆了摆手:“二哥,你去那边田庄瞧瞧苗圃里的情况,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可是张家权大势大……”崔二郎很是不放心:“还是我陪你去吧。”“二哥,你也晓得张家权大势大,要是他们仗势欺人,多你一个跟着去也没啥用处,你放心,我自由把握。”卢秀珍浅浅一笑,张国公府肯定不敢明面上对她怎么样,若是
敢明处下手就不会有今日的事情了。她不是张府的奴婢,张府自然不敢动手,而且大周朝律令规定,即便是打死奴婢,只要是奴婢的父母去告官,主家也免不得要吃官司,虽说一般会是出点银子和解,可也
有不愿意要银子而只要公道的,故此也有那些家主被判苦役的例子。至于那些家主被判刑以后,拿银子出来减刑,肯定会有这样的事情,可堂堂张国公如何会因着这事情让自己身陷囹圄?再怎么样也不会在今日她寻上门问究竟的时候下手
,要对付她肯定只会暗地里下狠手。今日她上门去理论,就是想要与张国公说个明白,这等小动作不要再做,做了也没用,她与阿瑾情深意重,就算把自己料理了,未必见得张芫蓉就会得到阿瑾的那份情义
。
能讲通是最好,若是讲不通,她也只能进宫找阿瑾请求庇护了。
马车摇摇,不多时便到了张国公府,崔三爷看了一眼那气派的大门,有几分犹豫:“卢姑娘,还是我陪着你去吧。”
“不用,三爷,你就在门口等着便是。”
卢秀珍跳下车来,冲他笑了笑:“没事儿,我有把握。”
张国公府门口的那两个看门的果然没辜负小说里势利眼的人设,卢秀珍走上台阶的时候,两人正眼也不看她,只在磕着瓜子聊着天,甚是惬意。
“两位大叔。”卢秀珍不动声色的看了两人一会子,这才出言喊他们:“可否能为我通传一下?我想见张国公。”
一个门房懒洋洋的抬起头来,瞥了卢秀珍一眼:“我们老爷可不是随便见客的。”
“大叔,作为张国公这样权高位重的人,自然是不能随便见客,但我可不是那种可见可不见的人。”卢秀珍浅浅一笑:“还请大叔去通传一下呗。”“什么?”另外一个人瞪着眼上下打量了卢秀珍一番见着她穿的衣裳鞋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你是什么人啊?让我们通传就给你通传的?要是你这样的人也放进去见我
们国公爷了,我们家老爷岂不是每天都要见一堆人?姑娘,你就省省吧,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好了,别在国公府门口磨磨唧唧的。”
“两位大叔,张国公府东大家的一间铺面早两个月易了主,你们知道不?”
两个门房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就是那铺子的新东家。”卢秀珍从荷包里拿出了一个银锞子:“谁愿意给我去通传一下?”
话音未落,已经有个门房跳起来将银锞子抢到手里,飞快的朝里边跑了去。
不一会儿,就有个管事婆子出现在门口,堆着一脸的笑:“卢姑娘,快跟我从侧门进来。”这次张国公没有在外院的书房见卢秀珍,而且在主院。他刚刚下朝回来,被夫人找了过去,还没坐稳,就听着有人进来说有个年轻姑娘求见,自称是东大街那间铺面的新
东家。
那不是卢姑娘吗?张国公有几分惊奇:“快将卢姑娘请进来。”
张国公夫人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调整如常,坐在靠椅上,双目微闭,似乎在想什么,又仿佛在闭目养神。“你喊我进内院来究竟有何要事?”张国公一直等着夫人说话,却未曾听到声响,有些奇怪,转头看了过去,见着夫人那模样,更是觉得蹊跷,夫人这般样子,往往是表示
她心中存着事儿不好说。
“所为何事?”张国公加强了几分语气,一只手捏紧了茶盏。
“也没什么,你有什么事情且先去办了罢。”张国公夫人睁开了眼睛,可却不敢朝张国公这边看:“等你闲下来再说罢。”
“我都已经来了主院,你有话且直说。”张国公越发觉得不正常,哪有这样的事?将他请到主院来,他来了却说等闲下来再说?此刻不是闲着么?
“唔……”张国公夫人有几分心虚,支支吾吾,额头上渐渐的沁出了汗珠子。
张国公脸色凝重,咬着牙一字一顿:“有话直说!”
“蓉丫头……我想与你商量蓉丫头那事情。”张国公夫人吞吞吐吐,心中没底。自从张芫蓉从宫中回来说起早梅会,张国公夫人心中便老大不痛快,她想了许久,那个叫卢秀珍的姑娘是自己孙女成为太子妃的绊脚石,必须要将她解决了,蓉丫头才能
如愿以偿进宫。想来想去,最终琢磨出了个主意,她有个贴身的管事婆子,男人颇识得京城一些混混,张国公夫人让那婆子将她男人找过来,细密交代让他去找几个身手好的泼皮,去将
卢秀珍给教训一顿:“若是打她还不肯松口,那就……”张国公夫人眯了眯眼睛:“毁了她的清白。”
清白尽失,如何还能腆着脸做太子妃?即便她准备瞒天过海,到时候自己揭穿了她的底细,让她颜面尽失,机关算尽终究还是一场空!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难道是派去的那几个泼皮失手而且将背后指使之人告知她了吗?张国公夫人心中忐忑,不知道该如何与张国公说这件事。“蓉丫头的事情?”张国公皱眉道:“昨儿不是已经和你说清楚了吗?皇后娘娘特地找了我与鸣镝解释,太子妃已经定下是那卢姑娘,你还想怎么样?莫非你还让咱们蓉丫头
赶着去做那侧妃不成?”太子侧妃说来好听,放到大户人家,不就是姨娘小妾?堂堂国公府大小姐,给人做妾,即便是皇家的妾,可说出去也究竟难听。张国公狐疑的看了夫人一眼,冷冷哼了一
声:“此事莫要再多想,明儿就让官媒进府,咱们开始给蓉丫头相看,总得要给她找个合意的夫婿。”
张国公夫人低头不语,心中擂鼓似的,不敢再说话。
“国公爷,夫人,卢姑娘来了。”
夹棉门帘被掀起,珠箔悉率有声,一个穿着簇新对襟棉袄的年轻姑娘出现在门口,一双眼睛就如天上的星辰一般灿灿有神,嘴唇边带着一丝恬淡的笑容。那姑娘从容的走了过来,步子不快也不慢,缓缓走到大堂中央,微微颔首致意:“张国公,张国公夫人,两位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