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怎么样,见着你父亲了吗?”卢秀珍搀着崔大娘,两人细步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站在走廊之下,看着崔二郎那失望的脸色,心中知道该是没有见着,只不过还是要安慰他几句:“没事没事,以后再想办
法。”“唉,今日是运气不好,我拿银子出来那些守卫都不肯守,只说是有个什么大官要来诏狱,若是放我进去被他发现了,只怕他们想到这门口混口饭都不行,他们没法子,我
也没辙,站在那里打听了里边一些情况,没多久那个大官儿就过来了,守卫让我回去,我也只能折身回来了。”
“既然守卫肯这样对你说,换个时间应该能准你进去,只不过是今日不方便罢了。”卢秀珍听了崔二郎这般说,笑了起来:“你塞了银锞子给他没有?”
崔二郎点了点头:“给了。”
“他接了?”
“嗯,看门的那几个都拿了。”
“没问题,只要他们肯接银子就好,能伸手拿钱,自然要给你方便。”卢秀珍点了点头:“这里头都是套路。”
“可下回我过去不一定是这拨人守门了……”崔二郎想想就觉心疼:“若不是他们,这些银锞子都白塞了。”“二弟,没事的,银锞子也不多,我给你的十个也不过是半两一个而已,总共不过五两银子哪。”卢秀珍赶紧安慰他:“以后咱们田庄上的菜蔬长起来,花草种种好,那可远
远不止五两银子,你放心吧,这点银子家里还是有的。”最近她行了大运,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抢着赏赐她东西,今天又接了太子的赏赐,这五两银子与这一大堆金银财宝比,真算不得什么了,只要崔二郎能见着陆明,劝说陆明
从诏狱脱身,别说五两银子,便是五十两银子都值得。
“大姐……”崔二郎有些激动,话都快说不出来:“我欠你太多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欠不欠的,以后大家一起努力多多挣钱,这五两银子不用多久就能挣出来的。”卢秀珍冲他笑了笑:“快别这样想了,等会吃过午饭就去田庄那边瞧瞧
,小圆还在那边哪,接了她回来跟咱爹娘说说你们的事儿。”
崔二郎的脸瞬间就红了,站在崔老实与崔大娘,似乎手脚都不知道朝哪里放:“爹,娘,我想……跟小圆成亲。”
崔老实憨憨的笑了起来:“好哇好哇,你明年就二十啦,是该成亲了。”
“这是咱们家头一桩喜事,可得热闹些办起来。”崔大娘笑得很是开心:“那时候见着你对小圆姑娘就有几分不同,果然是看对眼了。”见着崔老实与崔大娘都不反对,崔二郎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原来他还担心爹娘会看不上小圆,觉得她是家里人卖了给卢秀珍做丫头的,说出去不好听,可万万没想到两
个人都没有一点异议,满口答应下来,看上去还很是高兴的模样,崔二郎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中感激不已。
是他们将自己抱了回来养大成人,是他们一直关心照顾自己,以后自己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才是。当下一家人坐到一处,开开心心吃了午饭,崔二郎去了田庄,崔老实继续劈柴,顾二贵拿出了一些丝帛开始做假花,崔六丫闲着没事情做,坐在一旁给他打下手。崔大娘本来要跟着卢秀珍继续去练习走步的,见着崔六丫端了条凳子坐在那屋子门口,一边帮着用剪子剪花瓣,一边跟屋子里坐着的顾二贵搭话,还是有些担心,轻手轻脚走到
了崔六丫身边道:“六丫,外边风大,你怎么坐在这里?”
崔六丫一抬头,望着崔大娘笑了笑:“娘,我这就进屋子去。”她站起身来,将剪子放到笸箩里边,一双手笼在袖子里,步履轻盈的朝自己房间走了过去,顾二贵抬起头来,只见着崔大娘站在门口的身影,似乎有略微的心虚,他赶紧
低下头去,等他再抬头时,门口已经没了人影。
他失落的望着门口的那把椅子,上边有个小小的笸箩,笸箩里放着剪刀丝线和一些色彩缤纷的丝帛。
顷刻间心里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或许崔大娘是不乐意六丫和自己太接近吧,顾二贵的手握牢了剪刀,好一阵惆怅。
在旁人眼里,他是一个残疾人,没有劳动能力,养活不了妻儿,从崔大娘不露痕迹将六丫喊回去的举动就能看得出来,她应该是在提防着自己的。
眼前闪过一张脸,圆溜溜的眼睛仿佛会说话,笑起来嘴唇边如有花开。六丫……他的心中不由自主的颤动起来,这么美这么善良的女孩儿,她应该要有美满的将来,她会有一个四肢俱全对她呵护备至的夫君,她会有可爱的孩子绕在她身边甜甜
的喊着阿娘,而他,只能远远的看着她,心中默默祝福着她。顾二贵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摸起了剪刀,低下头去继续开始剪起丝帛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李尚工学手艺,他一定要学得精妙,方才不会辜负卢姑娘对他的提
携。“人一定要靠自己,不管你处在怎样的逆境,你一定不能放弃。”她是这般开导自己的:“有些人活着,跟死了没有两样,只知道吃喝玩乐,没有自己的一点追求,而有些人
虽然有些地方比不上旁人,可只要自己努力了,总会有收获,老天爷自然会给他一条出路。至于出路在哪里,又能通向什么地方,那就要看自己的努力了。”卢姑娘说得有道理,只要努力,就能有出路,现在自己只有努力向前了,不管会面临怎么样的挫折失败。顾二贵咬紧了牙齿,一双手将那块丝帛捏在一处,手指轻轻拨动
,一层层剥离出来,瞬间指尖便开出了一朵鲜花。
第二日一大早,卢秀珍就醒了过来,她蹑手蹑脚的起了身,走到厨房开始烧热水,今日要去宫里参加那个太子册立大典,总要将自己好生收拾一下才是。前世的她没有学过化妆,但也无师自通的画过眉搽过口红,昨日她特地去买了些上好的胭脂水粉过来,就想着给自己化个美美的妆容,走到那群夫人小姐中也不至于被人
用白眼待之。火苗蔓延开来,不多时灶膛里就有熊熊的火焰朝上蹿着,红色的火苗哔哔啵啵的响,不时有细碎的红色火星跳了出来,落在灶膛旁边的地上,卢秀珍一面用烧火棍拨开树
枝将空心架了出来,一面寻思着那太子殿下的模样。
刚到青山坳的时候她见过崔大郎一面,那时候他正躺在棺材里。那些衙役拿着刀子要戳他的尸身,崔二郎发疯一样冲过去拦住了他们,她也跟着过去拦在棺材前边,她只朝棺材里瞥了一眼,见着一张脸白得成了一张纸,都不敢凑近过
去看究竟是什么模样,崔大郎在她心里,就是表脸包里惨白着一张脸的鬼怪形象。
今日可以大大方方打量下这个本是她夫君的男人是啥样子了,他将来还会是一国之君,想想都有些小激动呢。
“秀珍,就起来了?”
门口传来崔大娘的声音,卢秀珍回头一看,就见崔大娘扶着门槛站在那里,眼眶下边两个黑黑得眼圈。
“娘,你没睡好?”卢秀珍吃了一惊,看着崔大娘这模样,昨儿晚上一定没睡多少。“嗐,咋能睡得安稳哩,一想着要进宫去参加大典,我这心里头就不踏实,生怕会出丑哩!昨晚我和你爹两个穿着那衣裳走路,在屋子里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总算是把这
步子改得小点了,应该不会再踩到衣裳了。”崔大娘跨步走了进来,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唉,参加了这次大典应该以后就不要再进宫了吧,我这心咋就这样不踏实哪。”
“娘,没事没事,大家都是看太子殿下呢,肯定没啥人看咱们,你且放心便是。”卢秀珍站起身来,将那水壶提了起来:“娘,快些洗脸,我们还得搽点粉,画些眉毛哪。”
崔大娘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当真要搽粉?”做闺女的时候都没搽过粉,到了四十多岁的时候却要来涂脂抹粉的,崔大娘实在觉得别扭,可又没得法子,只能任凭着卢秀珍帮她来打理,坐在梳妆台面前,她整个人都
有些惴惴不安,羞红了一张脸,不敢往镜子里头看。卢秀珍也略觉紧张,她没学过化妆,完全是业余选手,崔大娘这脸色还不住的变化不定,她很难把握住那些胭脂的深浅,一只手拿了胭脂盒子,一只手拿了刷子给崔大娘
扑着粉,眼睛朝镜子里睃了过去,好像还行。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总算将两人妆容搞定,才穿上衣裳,就听着外边有人在拍着铺面吆喝:“崔郡公,郡公夫人!”站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走动的崔老实,赶紧将衣裳下摆整了整,赶着过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