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傅琢玉想起那一天的场景时,只觉得自己丢脸到了极点。
她曾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千锤百炼坚若磐石,但事实上她就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看似坚韧,实则脆弱如一撕就碎的纸张。她忘了人终究不是石头,她有一颗会跳动的心,更何况她是女的,感性始终凌驾于理性。
她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去消化石晋阳说出的话,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越想越不明白,越想身子颤得越是厉害。
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她如此落魄地在他面前,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加利福尼亚……自由……?我不明白……你、你、你说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
“听不懂?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是不是要我把东西拿到你面前,你才肯承认你的目的?你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逃了回去,为什么又选择回来?我竟然傻到以为你是喜欢上我了!”石晋阳张开攥紧的手,手心中摊着一枚很小的微型摄像头,“你不会不认识这个是什么吧。呵呵……甜甜,你真行啊,一次这样,两次还是这样,你对着我的时候,有没有哪一刻是真心的?”
石晋阳面目狰狞地扣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下巴按紧提高,她被迫仰起头正面对视他暗潮汹涌的眼眸。
他脸部冷峻的线条绷得极紧,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要把她生吞。
傅琢玉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感到茫然,刚才他还温柔似水地看着她,为她唱生日歌,怎么好好的就变成了这样?
傅琢玉咬着嘴唇,控制不住地颤抖,她不断地重复:“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我可以解释给你听……”
“好啊,你说啊!”石晋阳冷笑,“证据都在这里,我看你还有什么理由搪塞我。甜甜,我真佩服你,你为了报复我,甚至不惜利用自己。我倒要听听,你这样针对我是为了什么。”
“我是受了纪委的委托,他们想让我提供给他们证据,我当时确实答应了他们。可我现在后悔了,石晋阳,你相信我,我真的后悔了,因为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就是莫名其妙的。你相信我,如果我想害你,我早就把摄像头交给纪委了!”
石晋阳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的怔忡和犹疑,但那一瞬间太过短暂,短暂到傅琢玉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他脸上的神情还是冷漠的戏谑、冰冷的嘲讽,嘲讽她的自作聪明,嘲讽她的自作多情,但她好像能感觉的到,他此刻更多的是难以发泄的愤怒,他的眼神告诉她,她真心的告白在他耳里就是虚假的谎言,他不想听,她骗了他那么多次,他恨不得掐住她的脖子,让她死在这里。
但恨总比不恨好,傅琢玉竟然这么想,恨代表他还是爱她的,那就有挽救的余地。
“你喜欢我?呵……这句话我从你嘴巴里听过不止一遍,哪次是真的?”
傅琢玉认真地看着他,坚定地说:“这次。石晋阳,我喜欢你,不,更确切的说,我爱你。”她每个字都说的很重,而每个字,都是她对他的承诺,安抚他最强大的理由。
“可惜啊。”石晋阳斜着一边的嘴角,阴鸷地笑,“可惜,傅琢玉,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傅琢玉拼命地摇头,双眼通红,“我错了,求求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不会再骗你了,我发誓,我保证!如果我再骗你,我就被天打雷劈!我不会走的!我要一直陪着你!”
傅琢玉抓住他的手臂,却被他狠狠的甩开,他力道之大让她不由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一个没站稳,两手没有支撑,直接往后倒了下去。
她几乎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差点撞到了桌子。
她紧紧地抓住桌脚,就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石晋阳却在高处冷眼旁观,甚至没有想要安慰她。
她无力地垂下肩膀,胸口在绞痛,一抽一抽的,就像一把刀在她的心上砍了一刀还不够,陆陆续续再补上了好几刀,在绝望冒出脑中的那一秒,仿佛回光返照,她突然像个傻子似的笑了。
她只能用最后一个方法把自己留下,这是多么好的消息,不该成为她无可奈何用来威胁他的工具。
多可笑啊,几个月之前,她天天想着要逃走,想要摆脱有石晋阳的生活,不过短短几个月,她却跪在这边求他,求他不要让自己离开。人心善变,时间果真是一双有魔力的手,翻云覆雨,无所不能。
傅琢玉双手撑着地上,扶着自己缓缓站了起来。
她站在石晋阳的面前,脸色苍白,那样子就像古时候犯人临刑前最后一刻般决绝,她鼓起了最大的勇气,告诉他:“石晋阳,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
石晋阳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哦,是吗?骗人上瘾了吧?”
“石晋阳,我再说一遍,我有了你的孩子。”
“你觉得我会信?我可是每次都做安全措施的,你要不去医院检查一下,这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如果确实是我的……那就打了吧!”
最后一句话残忍如锋利的刀,落在她的心上,一刀一刀剜得她撕心裂肺地痛。
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人声鼎沸,特别吵,傅琢玉神思飘忽,耳中充斥着越来越响的噪音,只觉得烦躁。她寻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洁白的墙壁上因为电视的光亮忽明忽暗地闪。电视是什么时候被打开的,她早就不记得了,好像是她开的,好像又不是……
她木然地盯着电视屏幕的画面,好像在看外星人似的。
但过了一会儿,她的视线渐渐聚焦,瞳孔缓缓变大——
电视上放着晚间新闻,此时画面上的一个男人被好几个警察架着,周围都是围观的群众和闪闪烁烁不间断的镁光灯,各种各样的声音,包括路人的谩骂,包括记者的体温,都被录了下来。
蓝色背景的横条上几个白字,说的是某商业大亨涉嫌商业诈骗,教唆杀人等等罪行,新闻正在大篇幅的报道关于此商业大亨的背景和成长经历,记者说,警方已经调查此人数年,最近终于收集到了最全面的数据,在充分的人证物证下,警方一举抓获此大亨,在多条罪行下,此大亨难逃死刑。
傅琢玉是对这些没有兴趣的,但是却不得不被电视上的人物所吸引。
因为那个所谓的商业大亨是那么眼熟……
怎么会?!
她盯着屏幕,猛地转头质问石晋阳:“是不是你?”
石晋阳装作不懂:“什么是不是我?”
“爆料人。”傅琢玉咬着唇皱紧眉头问他,“是不是你把证据给警察的?”
“噢,你说这个……”石晋阳瞥了一眼电视,忽然神秘地一笑:“你猜?”
傅琢玉冷眼瞪着他,“石晋阳,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石晋阳说:“如果我告诉你不是我呢?你相信么?”
傅琢玉摇头道:“不信。只有你手上有这么充足的证据。”
“你不是说喜欢我?喜欢我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
傅琢玉皱了皱眉头:“如果不是你,你就不会是这幅表情。正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了解你。石晋阳,你的表情分明就是在告诉我,这件事情是你一手促成的,但是你却倒过来说我不信任你。”
石晋阳双手横在胸前,“很简单,我只是想测试你。如果你确实像你说的喜欢我,那么无论我说什么,就算是假的,你还是会选择相信我。”
“这种颠倒是非的盲目信任我做不到,对不起。”傅琢玉咬着唇说,“其实你也没有相信我,不是吗?”
石晋阳没有迟疑地点了点头,“确实。”
“而且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石晋阳又点了点头,“是。”
“你曾经说的喜欢我,也是假的么?”
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傅琢玉听到自己的呼吸,沉重而缓慢,马上就要透不过气。她就像回到了小时候,她和妈妈回家后却发现她的家已经没有家的样子,而爷爷奶奶躺在血泊中,他们双目圆瞪,无神地死死盯着雪白的天花板,他们连死时都无法瞑目,而她在门口无法跨出一步,前方的血泊仿佛滔天骇浪狠狠地朝她倒下来,冰冷的感觉铺天盖地地淹没了她,呛进她的喉咙里。
她用力地呼吸,沉重而缓慢,跟此刻一样,难以承受。
石晋阳的表情如往常一般面无表情,他没有说话,不置可否。
傅琢玉的眼中,石晋阳的脸渐渐模糊,表情尽失。那样残忍的表情,可她怎么都哭不出来。大约已经痛得没了感觉。
她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曲弈城他好好的在乌市做生意,同你有什么关系?你怎么就不能放过他?”
“放过他?”石晋阳只觉得她说的话很好笑,“他派你过来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要放过我呢。曲弈城罪有应得。”
“所以,你之前答应我要把他的所有视频原本都给我是在骗我,对不对?”傅琢玉的下唇快被她咬出血,“你怎么能这么卑鄙?”
“我卑鄙?”石晋阳说,“我这不叫卑鄙,我只是以牙还牙。你和曲弈城联合起来耍我的时候,你和纪委串通好要推我下水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卑鄙这两个字?”
“我……”傅琢玉无以反驳,“那你可以针对我,你为什么要针对曲弈城?”
“那你为什么又要维护曲弈城?我倒奇怪了,说你有良心吧,你对我下手的时候怎么能一点儿都不留情面,说你没良心吧,你偏偏对你的仇人都特别关照。呵……有句话我只说一遍,信不信随你,曲弈城是罪有应得,我看不惯他的作风,早晚有一天老天都会收拾他,但这次不是我。”
“怎么可能不是你?!只有你有证据!”
石晋阳说:“那可说不准。我知道还有一个人要比我手上的资源多的多。”
“谁?”
“你母亲。”
傅琢玉冷笑,“我妈都要嫁给曲弈城了,以后坐享荣华富贵,她怎么会害他?!你当我傻么?!”
石晋阳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不是你傻,是她傻。”
傅琢玉只觉得不对劲,她脑中冒出来不好的预感,“石晋阳,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拿我威胁我妈了?!你到底跟我妈说了什么?!”
石晋阳似乎怔了怔,小声的说,好像在自言自语:“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
傅琢玉又问了一遍,“是不是?!”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妈怎么会以身犯险,放弃豪门太太的位置,去举报自己现在的老公?!
石晋阳笑了笑,双手插进裤袋里,慵懒地说:“是啊,我跟你妈说,你现在在我手里,如果她不把证据交给警方,那你一辈子都会成为我的傀儡,一辈子都会变成世人咒骂的小三。她听了很生气,但最后还是把她手上所有可以检举曲弈城的资料给警察了。”
傅琢玉脑中顿时如五雷轰顶,一下子炸开了花,“石晋阳,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这就是你说的不是你做的?!你怎么能说的那么坦然,你都不感到羞愧吗?!石晋阳,你比我想象的还龌龊!”
她气得不行,言语根本无法宣泄她此刻抑郁烦闷暴躁的心情,她随处扫了一眼,随手抓起桌上放着的花瓶愤怒地向他砸了过去。
石晋阳没有躲闪,花瓶狠狠地摔在了他的肋骨上,他却不觉得疼,他想伸手去接,但是花瓶下落的太快,一下子便着了地,“哐啷——”响亮而清脆的声音,下一秒四分五裂。
蓝色妖姬的花瓣萎缩了大半,快要枯萎。花朵上似乎闪着妖冶的光芒,射入傅琢玉的双眸中,异常刺眼,石晋阳花了上百万买来让她开心的咸丰年间的花瓶变成了满地的碎片,它在这个家里不过两周而已……它们存在的价值只有两个礼拜。
“龌龊?我干过更龌龊的事情,你忘了么?”石晋阳勾起嘴角冷冷地坏笑,“忘了的话,我再来提醒你一次好了。”
不等她说话,他就抓住她的手腕,半蹲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将她扛了起来。她被他桎梏的很紧很紧,她完全无法逃脱,甚至连一点反抗都做不到。
他被她甩在床上,她还没来不及动一下,他就压了下来。
她的衣服被他撕扯的不成样子,完整无损的棉质t恤居然被他撕成了好几块步,她害怕地浑身发抖,他这样可怕,就像一只发了狂的兽,眼中冒出嗜血的光芒,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他一点前戏都没有做,就狠狠地闯进了她的身体。
她却已经感觉不到痛楚,因为全身都痛,痛过头了就不痛。
他在她干涩的身体里冲撞了不知几百下,他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她知道他快到了。但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只是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不知不觉中数到了第五百八十八只羊。
他在她耳边说道:“你不是说你有我的孩子了吗,怎么被我这样搞一点反应都没有?”
傅琢玉淡淡地说:“你当我在放屁吧,我没有怀孕,我刚才想用怀孕这个借口劝服你,但我发现我错了,大错特错。我怎么就傻到想要留在你的身边呢,甚至还找了这么拙劣的借口。我太傻了。”
他的汗液滴到她的眼睛上,她眨了几下眼睛,睫毛上沾上一片湿润。
他笑了,那笑容太过刺眼,仿佛在无止尽的嘲笑她的矫情她的天真她的愚蠢。
他说:“确实傻的可笑。你不会真以为我爱上你了吧。其实都是假的,我把你留到现在不过是为了打垮曲家,报复叶家。哦,我没跟你说过吧,其实我家老爷子是被叶家害死的,石家会走到这一步,都是叶家害的,他们还以为我不知道,把我瞒在鼓里当我傻瓜,这就是我要和叶一清结婚的原因。”
傅琢玉皮笑肉不笑地说:“所以你正好利用我,利用我打击叶一清,打击叶桉,你说过叶家老大个性不适合从政,叶家老二不务正业,叶家现在都指望着叶桉,你正好利用上次的事迫使叶桉被你压制。”
“真聪明啊。”他沿着她的嘴角舔了舔,“而且上次你朋友的事情又帮了我,叶槐坐牢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叶家气数将尽。”
“然后再顺便打压了曲家。呵呵,石晋阳,叶桉说得对,原来我不过是你的棋子,我还不相信,现在我总算信了。你这人是没有心的,怎么会有感情呢。所有被你留在身边的人或者东西,都是没有收藏价值的,只有利用价值。”
“石晋阳,放开我。你真他妈恶心,恶心到让我一眼都看不下去了。”傅琢玉露出厌恶至极的眼神,然后闭上了眼睛。
她怎么会想要生下这样的人的孩子,那孩子出生之后会不会也变成像他一样没有心的魔鬼?不,她不能留下一个魔鬼!她不能再让魔鬼来残害她的生活。
石晋阳自然没有放过她,她恨不得立刻就走,但他这时偏偏不放过她。他折磨了她一夜。
这是最后一次。
那天石晋阳放纵自己在她身体中驰骋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的清晨他对她说了最后一句话:“我不想再看到你,你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是上部的最后一章~
谢谢亲们坚持到现在~
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