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鬓云欲度(三)(1/1)

张德美见到庞德禄脸色凝重,这才吐了吐舌头,“是,师傅,小的知道了。”

两个人在外头说话,里头就传来了光绪皇帝的声音,“谁在外头?”

“是奴才。”庞德禄连忙说道,“进来!”

庞德禄甩着马蹄袖子,进了光绪皇帝的书斋,皇帝刚刚看完了一本西洋进来的书籍,上面的字倒是中国字,只都是西洋翻译过来的,庞德禄看不懂这个,他见到了皇帝连忙打千行礼,“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皇帝点了点头,“起来吧,外头的事儿,办的差不多了?”

张德美奉了茶进来,庞德禄把茶献给了皇帝,“办的差不多了,外头的花都送了出去,几家亲贵十分感激,预备着上折子谢恩呢。”

皇帝微笑不语,庞德禄知道皇帝要问什么,于是靠近了皇帝一点,“去承恩公府上的嬷嬷,已经回来了,按照嬷嬷的意思,二小姐,十分妥当。”

“哦?”皇帝脸上微微一红,“怎么个妥当?”

庞德禄把嬷嬷的话一五一十细细的说了,皇帝听得很仔细,他以前内向害羞,不太和外命妇,或者是这些亲戚的女孩子见面,所以到如今,还真不知道自己的这位表妹到底是什么模样的人物,听到庞德禄这么说,才有了一点点的印象,庞德禄想了想,还是把嬷嬷的那句话给说了,“说是二小姐的品格,和老佛爷颇为相像。”

皇帝眉毛一挑,转过身子看着庞德禄,“哦?若是和亲爸爸有些相像,倒也是她的福气了。”

“这也是没准的事儿,”庞德禄斟酌着字句说道,“毕竟是嫡亲的娘家侄女,血脉在这儿呢。”

光绪皇帝点点头,他看了一样张德美,小太监极为聪明,知道皇帝有话要讲,于是退了出去,把门带上,顺便在外头看着,“老庞,朕一入宫就是你伺候的,除了奶妈,大约也就是你素日里最照顾朕的了,若是你说,你且这么一说就是,将来的皇后,或者是嫔妃,要怎么选才是?”

皇帝这会子也十分的矛盾,他大约被王恺运并翁同龢的话都搞糊涂了,两个人说的都没错,选后选贤,这是对的,可这话也是废话一句,就这么看看人,看看长相,就能知道这个秀女是否贤德?这很明显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那么接下去别的自然就不用谈了,其实贵为天家,所谓的联姻是不重要的,但是现在,本朝和以前的情景又不尽然相同,皇帝若是真的想要找一个助力,王恺运的话,的确是说进了他的心里。

庞德禄自然是连忙退却,但是皇帝执意要让他来说一说,庞德禄想了想,“奴才觉得,这贤惠自然是要紧的,可咱们皇家和寻常人家到底是不同,管理的事儿,也千倍万倍的多,只是仁德,还是不够的,更需要就是要好好的办一办后宫的事儿,现如今是瑛皇贵妃在帮忙料理着,将来万岁爷大婚,这内宫的事儿,总是要皇后娘娘,这位正经的主子娘娘来操持的,若是万岁爷想要专心料理朝政,到底还是要有一位有手段的主子娘娘帮衬着后宫呢,一来呢,可以让万岁爷放心,二来也是让老佛爷过的舒心。”

“你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皇帝对着庞德禄的话颇为满意,“咱们到底是和寻常人家不一样的。”

“奴才胡乱瞎说,万岁爷别当回事,听着笑一笑就是了。”庞德禄谦卑的笑道,“奴才一个没根儿的人,说这些话,真真算是纸上谈兵了。”

“也有你的道理在里头,”皇帝点点头,只是他心里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个回事,“朕现在就担心着,外头的这几人,若是自己选了,只怕亲爸爸还是要怪罪的,特别是桂祥家里头的,”皇帝把书本放下,站了起来,别着手站到了书斋门口,看着外面的天色,“一定要小心谨慎,到底亲爸爸愿不愿意,喜不喜欢,这都是顶要紧的,若是选了这个人,反而让亲爸爸厌恶了,朕宁愿不选,就是桂祥的女儿再好,也是不选的,将来亲爸爸不舒心,朕心里当然难受。”

皇帝的语气十分坚定,“所以,这个事儿,暂时就放着吧。”

“万岁爷的意思?”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皇帝摇摇头说道,“别去管她了,径直,该怎么选,就怎么选。”

“万岁爷为何不问一问老佛爷的意思,”庞德禄说道,“她老人家看的人多,分的出好坏,若是她帮着您选一选,必然是不会有什么纰漏的。”

“朕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亲爸爸说,将来过日子的人,不是她,而是朕和皇后过日子,好不好的,最要紧的是自己喜欢,她的意思很清楚,最要紧就是喜欢,其余的什么门第或者是家世,是否贤惠,都无关紧要。”

这也是一种选择的方式,皇帝是十分佩服这种霸气的言论的,的确按照皇太后所说的,在帝王家,这些根本不重要,难道前明的那些小门小户出身的皇后,就对着朝政有很大的危害,就不能位列中宫,典范母仪?只怕也是不见得,慈禧太后是深刻的吸取了同治皇帝立后的教训,当年她原本属意如今的瑛皇贵妃为后,但是同治皇帝显然更为喜欢阿鲁特氏,因为这件事母子之间闹得有些不愉快,这倒是罢了,到底是母子,说说开也就是了,可因为这件事,同治皇帝对着瑛皇贵妃不甚感冒,特别是慈禧太后愿意带着瑛皇贵妃在皇帝身边出现的时候,更是有些冷淡,这种冷淡影响到了瑛皇贵妃的恩泽和宠爱,慈禧太后十分后悔,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出面干涉,瑛皇贵妃不会这么不受宠,说不定可以早些诞下皇嗣,不至于让惠庆公主成为了遗腹女。所以对于光绪皇帝立后选妃,她是一概不管,这一点,她有一次和光绪皇帝说的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