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中缅边境地带已经是第七天了。

七天的时间，消磨了人的所有体力和精力，这对楚枫、宏峰而言没有什么问题，但对于其他人来说是一场灾难，比孤岛行动还要严重的灾难。钱飞瘦了整整三十斤，瘦脱相了都。不过詹莎莎更苗条了一些，而杰克则从前几天的喋喋不休到最后闭口不言，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七天的时间楚枫始终在理顺各种各样的信息，尤其是杰克喋喋不休的信息量很大，驱除那些无关紧要的废话，终于理清了一条线索：老德尔在海外“基地”。杰克没有透露“基地”的具体位置，他对众人还是相当警觉的，不过这对楚枫而言十分简单：搜索一下杰克的记忆如探囊取物一般！

自从十万大山行动之后，楚枫没有动过“记忆搜索”的能力去探查过任何人，原因很简单：那种被阿飞称之为“神技”的能力所消耗的精力是恐怖的。而且楚枫对自己的这种能力并不自信，当初搜集魂使修贤、鬼方使和魔使的记忆的时候曾经历过死亡的威胁。

秦墟魔使说过这种技艺来自于“兽神将之瞳”，也就是老祖宗楚天逸的眼睛，但楚枫对此持怀疑态度。那个黑色如玉的珠子在地下祭坛大战的时候化为齑粉了，怎么会对自己起作用？

中缅边境缅甸一侧的一个小镇上，几个人入驻一家简陋的小旅馆内，巨大的疲劳几乎将所有人都击垮，钱飞、莎莎和宏峰吃完饭洗完澡之后便倒头大睡。而偏偏楚枫一点困意也没有，反而精神更饱满一些。作为超级特种兵，楚枫知道如何在劳累中休息，时刻绷紧的神经都在警惕着，防止发生不测。

楚枫把黑色的旅行箱放在床边，看一眼满床的烂被子，一股浓烈的骚味扑鼻而来。斜靠在床上看一眼杰克：“现在安全了，该是摊牌的时候了。明天我们将过境，你何去何从自己决定。不过作为国际刑警组织的黑通人员，你最好不要抛头露面，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杰克惊得从床上弹起来，恼怒地看着楚枫：“why？难道我还没有打动你？我付出的还不够多？你要对承诺负责！”

“承诺？”楚枫冷然地看着杰克：“你的承诺兑现了吗？从暗黑空间逃出来的时候你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带走那里的一草一木，伍德博士的样本如何解释？现在满世界都出现了T病毒感染病例，难道这就是你的完美计划？”

“你承诺参加第三阶段探险！”杰克愤怒地吼叫着：“在飞机上说的，现在还历历在目，你答应我合作我才跳伞逃生的，上帝啊，饶恕这个出尔反尔的家伙吧，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让你们给我陪葬，还有那架2.8亿美金的挑战者！”

的确答应了他合作的问题，楚枫不否认，但当务之急是去基地找老德尔，那里还有一支STNS精英队，他的计划并没有终止，杰克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潜龙小组也是一样。杰克的狂暴脾气可以充分利用一下，如果不答应合作会出现什么情况？

第一，他不会答应。既然不答应，就有足够的筹码跟他谈条件；第二，他不会单独行动。他没有能力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单独行动；第三，杰克答应自己的条件之后也不会立即开展探险行动，想办法灭掉STNS精英队，以终结他的探险野心。

但也不能排除杰克会走向极端，最大的极端就是广布T病毒，彻底让病毒大爆发。这是最可怕的，几乎无法阻止他的这种疯狂行动。如果从肉体上消灭呢？杀了杰克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超级战士计划”不缺执行者，只要老德尔活着，只要他心中的那些鬼魅魍魉还存在，疯狂的冒险就不会终结。

楚枫冷冷地看着杰克：“我曾经劝过你，春秋大梦该醒醒了。”

“那不是梦，而是事实！暴风，我求求你加入到探险行动中来，我对上帝发誓探险已经成了我的信仰，你比我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超级史前文明的强大不是人类所能达到的，他们已经到了可以创造空间的境界——这个可是你说的，望古界就是他们所创造的空间，而他们抵达了神域！上帝啊，我该怎么跟你解释？你比我还明白这次探险该有多重要！”杰克语无伦次，瞪着猩红的眼珠子据理力争，对他而言终止探险行动就如世界末日一般可怕。

“你的疯狂梦想与智商不相匹配，对不起，也许我不应该这么说。”楚枫看着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一样的杰克，不禁淡然一笑：“望古界对我们而言是神一般的存在，这一点你不否吧？”

杰克冷静下来：“不，他们只是神之代言人，只是依附神域的可怜虫，只是一群以神的恩赐才能进化的怪物！”

“现在我跟你谈的要记在心里面，以后我不会跟你再说，更不会跟别人提起这件事，明白吗？”楚枫真诚地看着杰克，点燃一支烟：“这世界没有人相信我所说的所有信息，原因是这是一个科学的世界，只有符合科学认知才会被别人所认可，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我笃信超视距空间的存在，也笃信望古界是守护神域的战略缓冲区，但却不相信神的存在——世界上的科学家们谁会相信呢？”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但我告诉你一个基本事实，牛顿、爱因斯坦等科学巨匠最后都皈依了神学，为什么？因为他们的理论无论是万有引力定律还是广义相对论，对于神而言都渺小得无地自容——请原谅我用词不当，他们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科学家，但我要说他们为什么都皈依的神？”杰克终于冷静下来，思维异常清晰，但目的还是很明显：说服楚枫。

杰克的这种偏执让楚枫很头疼，他说的没有错，但冒险行动的后果没有人可以承担。就如十万大山行动一样，虽然发现了T病毒，但也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后果不堪设想。

“我不相信神的存在，所以没有必要冒险。”楚枫苦涩地看一眼杰克，作为一名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他相信科学，尊重事实，理解规律，服从命令——就这么简单。

冷静下来的杰克变得更加偏执，扭曲变形的脸浮上一种诡异莫测的表情，像是在下某种决心。果然，从怀中拿出一支亮银色的水晶密封筒，里面是淡蓝色液体：“这是高纯度的T病毒提取液，被我加工成了鸡尾酒，这样的东西本来有两瓶，可恨的是那瓶被伍德享用了！”

楚枫立即意识到有些不对，刚要扑向杰克，谁知杰克的动作更快，直接将毒液喝了下去，然后哈哈大笑，是那种绝望、惆怅和愤恨的笑：“为梦想而生的人也可以为梦想而死！暴风，这世界上人类只是一个卑微的存在，他们想改造自然利用自然，以为自然规律就是科学，以为科学无所不能战无不胜，但我要告诉你，在高等级的文明的眼里，人类的科技文明就如人类在自然界中一样卑微，渺小，甚至不值得一提！”

“你疯了？！”楚枫气急败坏地瞪着杰克，一定要在他发生异变之前解决掉，否则后患无穷。

“我没疯！”杰克从怀中取出一个无线发射器砸向楚枫：“明天是冬至，地球运行到近日点附近，白昼最短，暗夜最长，我喜欢漫长的黑夜！战无不胜的STNS精英组已经进入暗黑空间，他们在等待一个完美的机会！”

话音未落，杰克的脸扭曲得更加恐怖，疯狂地抓去了脑袋上包裹的纱布，露出一道道带血的伤口，而皮肤似乎也发生了变化，鲜血开始沁出来，滴落在地上，如盛开的罂粟花。即刻狂热地看着自己的手臂：“知道我感染病毒之后为什么没有干尸化吗？在暗黑空间我就感染了病毒，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病发，T病毒在我的体内正在进行着一项伟大的战争，它正与癌症细胞争夺控制权——是的，我要在它取胜之前向它顶礼膜拜！”

楚枫不在理会杰克毫无理性的话，拔出匕首刀冲向杰克，他要以最干净利落的手法一击毙命！但在这一刻，楚枫的动作显得很慢，有些力不从心，但匕首还是刺向杰克，只要刺中后果，势必爆体！

饮下高纯度毒液的杰克并没有像伍德博士那样发生干尸化，虽然脸在滴着血，虽然眼睛的光华正在驱散，虽然一双手臂正在萎缩，皮肤变成淡灰色，似乎正在角质化。带有高压气囊的匕首攻击力相当威猛，但杰克并没有躲闪，而是用向后退一小步，随即挥手迎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即便杰克的手臂被刺中也会直接爆炸！

一道寒光电闪一般破空而出，只听到一声金属的碰撞声，匕首竟然凭空被削断，楚枫的手里只握着两寸长的手柄，而金属气囊瞬间爆破，一团白雾腾空而起。

“合作，或者死！”杰克的手里出现了一把亮银色的小刀，仅有寸许长，在削断楚枫的匕首的时候手被伤到，鲜血滴在小刀上。

“纳米刀？！”楚枫瞬间石化一般站在杰克面前，阴郁地目光注视着他手里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小刀，心无限下沉。

纳米刀并不是新鲜事物，事实上已经存在了许多年，只是大多数国家还将纳米材料用于试验阶段，用于制造尖端的医疗器械和试验器材，并没有普及。以金属纳米材料制成的刀所向披靡，削铁如泥是在暴殄天物，如果有足够的力的话，可以斩断任何坚硬的东西，比如几米后的钢板。

“这是我为此次探险精心打造的小工具，当然，比这个厉害的武器还有很多！”杰克狂热地看着楚枫：“想好了告诉我，不要浪费时间，我是论妙赚钱的绅士！”

楚枫死死地盯着杰克：“答应我的条件。”

“说。”

“我要金书古卷。”

杰克冷漠地看着楚枫，脸上的血色愈加浓重，就跟僵尸一般，空洞的眼神看着楚枫：“古卷在爷爷的手里，他在加德满都，众神的国度，相信他现在过得很快乐。不过你要拿出诚意来，我不想被当成猴子耍！”

看来自己低估了杰克的智商，也小看了老德尔执行“超级战士”计划的决心。尽管毁掉了孤岛病毒基地，但却没有丝毫动摇杰克的野心。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楚枫深呼吸一下：“好吧，现在就出发！”好在最后一支病毒样本被他吞噬了，任务终于完成。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曾几何时，楚枫想要单独进入暗黑空间去寻找雪儿，想要揭开那道吞噬她的“光”到底是什么；曾几何时，楚枫也想揭开望古界的谜团，想要知道记忆碎片里的信息是否正确，是否真的存在四大种族；曾几何时，他更想知道“神”是何等的存在，“神域”空间是什么样的空间，“神”究竟是谁？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一朝为兵终身为兵。现在，他抛却了一切个人的纷扰，隐藏了自己挣扎已久的痛苦的心，只想阻止超级战士计划，只想尽快终结那些疯狂冒险家们的冒险。

既然无法阻止，就让他们在疯狂中毁灭吧！

楚枫在墙上画了一个血色的图案：永生。

着黑色的旅行箱走出旅馆，从虚掩着的门缝看一眼正在睡得万分香甜的三个朋友，楚枫不禁感慨万千，也许此别之后永无再见，谢谢你们一路相伴。楚枫漠然地关上房门，和杰克匆匆走出旅馆，一脚踏进了黑夜之中。

杰克非常痛苦，楚枫能够感觉得到。但奇怪的是虽然喝了毒液，但并没有异变成干尸，只是皮肤不停地流血，真担心走不了多远就会血尽人亡。但他现在还不能死！

之所以想亲眼看一看金书古卷，是想确认是否如杰克所说的那样，古卷属于超级文明世界的产物。如果是，那就从另一方面证实了帝玺是“神”的契约，证实了望古界的存在，证实了神域的存在，也证实了雪芃的真实身份和那段神秘的历史。

夜，漆黑；风，冰冷。

明天是冬至，黑夜要比白天更漫长。

“你不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为什么在我面前演戏？”杰克的声音似乎也发生了变形，沙哑而模糊，但中文的发音还是能听得出来，他的疑惑隐藏在声音里，很奇怪。

楚枫冷然地看一眼杰克，因为想测试一下病毒样本是否真的全部销毁，现在放心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