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暂且倒退回半个月前,彼时司马子如尚在回洛阳的路上,侯莫陈悦则应邀来到了高平镇和贺拔岳会合,准备一同讨伐灵州刺史曹泥。
阴沉沉的天气已经持续了几天。这天傍晚,天空渐渐下起了零星的雪沫子,寒风吹来更是阴冷入骨。
侯莫陈悦的军中大帐内因燃着火炉子,倒是一片融融暖意。自侯莫陈悦和贺拔岳会面后,两人欢饮了几日并以蒱博为乐,相处极为融洽。当初贺拔岳邀请侯莫陈悦联合讨伐曹泥时,不少亲信都劝他莫轻信侯莫陈悦,可贺拔岳并不以为然,对侯莫陈悦更是没起一点疑心。如今众人见侯莫陈悦如此安分,倒也去除了大半疑心。因此今晚侯莫陈悦请贺拔岳来自己军中商议军情,贺拔岳也只是带了几十位亲信随从。
此刻,两位将帅在帐内对饮密语,商议接下来的作战计划,谨慎起见将身边亲信随从暂时都支了出去。贺拔岳的几位心腹如赵贵,杜朔周等人都在帐外静候。
几杯酒下肚之后,侯莫陈悦忽然捂住了肚子,皱了皱眉,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小弟得先去解决一下,即刻就回!”
贺拔岳一笑,“鹰奴且去吧。”
侯莫陈悦讪讪一笑,飞也似的冲了出去。在他转身低头的瞬间,一抹暗芒自眼底一闪而过。
此时的帐中只剩下了贺拔岳一人。帐外守候的亲信也被人招呼到不远处去烤火,因还在视线范围内,再加上冻得慌,因此众人也没有拒绝。
贺拔岳刚将杯中的酒喝完,忽见有人后帐闯了进来,但见此人身材高大威猛,手持长刀,气势汹汹而来,正是侯莫陈悦的女婿元洪景。
贺拔岳立刻心知不妙,伸手想去拿身前的兵器,无奈对方动作太多迅猛,已然挥刀砍来!他下意识地用左手一格,只见血光飞溅,整只左手都被砍飞到了一旁。
贺拔岳受此重创,疾呼道,“来人!来人!鹰奴害我!”
贺拔岳的亲信听闻声音,大惊之下欲救人,却被侯莫陈悦的人死死拖住。
而帐内元洪景趁着贺拔岳受伤倒地之机,上前两步用脚重重踏住了他的脸,接着举刀竟是将贺拔岳的头活生生斫了下来,揪住头发鲜血淋淋地拎了出来……
书房里,高欢听报信的侍从说到此处时,不禁也面露唏嘘之色,低低道,“阿斗泥也算是个人物,没想到最后竟死得这般窝囊。”
侍从揣测着他的心思,笑道,“这还多亏了尚书大人的离间计,不用我们费半分力气就解决了贺拔岳。”
高欢的神色有些复杂,微微颌首,“那阿斗泥手下的那些人呢?”
侍从摇了摇头,“侯莫陈悦说杀贺拔岳是奉了朝廷密旨,罪止一人,其余不究。贺拔岳的手下人心涣散,除了几个忠心的,其余大部分人竟是各自奔散了!
高欢蹙了蹙眉,“这些人肯定是前往夏州向宇文泰求助了。他心思一转,又道,侯莫陈悦那里情形如何?”
侍从面露古怪之色,“那侯莫陈悦居然没有乘胜追击收拢贺拔岳的残部,反而吓得退守到水洛城去了。”
高欢嗤笑一声,“侯莫陈悦的胆量也到此为止了。他本就不是什么有才略的人,如今假传旨意杀了贺拔岳,恐怕现在还忐忑不安呢。”
侍从上前了一步,“那丞相,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高欢侧脸回眸,清冷如月的眼看着窗外,眼底有一丝浅浅的光泽闪过。
“也该是侯景出马的时候了。”
当晚,时任丞相长史的侯景接到高欢让他招抚贺拔岳残部的命令后,连夜收拾行装,带着数余人,疾驰离开晋阳向关中而去。与此同时,贺拔岳的手下赵贵等人也抵达了夏州,将主公遇害之事告之,宇文泰大恸,更明白贺拔岳一死,关中成了众矢之的,于是也立刻以讨伐叛贼侯莫陈悦的名义带人朝关中平凉的方向飞驰……
侯景带着人马日夜兼程,几乎以日行两百里之速飞驰,沿途累死累病了无数马匹,终于到达了离平凉不过百里之遥的安定。
一行人在路边稍作休息之后正欲出发,忽见一群黑甲骑兵如龙卷风般倏忽而至,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人群足足有数百,且执旗者举得是贺拔岳的旗帜。
这时,只见一位黑甲将军缓缓策马而至,俊秀的面上凝着千年冰寒,身上隐隐透着一阵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
侯景一见此人,顿时心道一声不好!
黑甲将军面色平静地看着他,开口道,“关西大行台府领司马,夏州刺史,金紫光禄大夫宇文泰在此,来者所谓何事!”
侯景肃着一张脸,面色有些吓人,“我是奉了高王之令,前来平凉接手军事防务。”
宇文泰冷笑一声,“贺拔公虽亡,宇文泰尚存!侯长史可以向高王复命去了,这里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