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有影子在眼前晃动,林筱菡在病床上醒来。睁开沉重的眼皮,原来是窗帘被微风吹动,前后摇摆着,点点阳光斑驳地透进病房。
她记得自己是在雨中晕倒的,这会儿已经放晴,这该是睡了多久,
昏睡中,林筱菡做了一个漫长而混乱的梦,梦里的世界真实得好似就发生在昨天,又虚渺得伸出手还没有触碰就消失了。
她梦见,在一个下着雪的日子里,残败的荷塘边上,一个男人将手中的婴儿高高举起、又犹豫着放下,如是反复几次后,举棋不定的男人干脆就地将婴儿隐匿在岸边干枯的芦苇丛中。随后,男人一步步走下荷塘,似乎是想自寻短见,可水刚刚过腰,男人突然清醒过来,转身冲回了岸边,最后望了一眼婴儿,逃走了。
林筱菡想朝他大声呐喊,却说不出话。想跑过去抱起那婴儿,脚却动不了。
随后场景一转,她又坐在了自行车后座上,凉风习习春正好,河堤的柳条招摇地飘,青涩的少女心花怒放。
可当骑着自行车的白衣黑裤少年转过头来,却是一张狰狞可怕的脸,他张牙舞爪,身上更是伸出几条触.手向她袭来,害怕的林筱菡躲闪着滚下了自行车……
再一睁眼,自己又坐在家里的饭桌前了,母亲拿着长勺用力敲在二哥饱满光滑的额头上,骂着老是好吃懒做的二哥,还一个劲儿夸她勤快孝顺。
林筱菡为父亲布菜倒酒,嘴咧开笑得合不起来,自己这妈什么时候还会夸奖她来了?低头扒一口饭,嘴里却是空嚼着,再一看,眼前哪还有聒噪的老妈?只有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林筱菡蹲在路边,低头看着过往路人的鞋子,有擦得一尘不染的高档皮鞋,也有沾满灰尘、穿得掉色的帆布鞋,而她的地摊上摆满了她自己画的帆布鞋。这回又是……在摆地摊的节奏?
一个小乞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林筱菡本能地往后缩了几步。小乞丐眼泪汪汪,手中递来一叠零钱,最上面还有若干枚硬币,“姐姐,这些钱够不够买一双鞋?”
林筱菡愣完,非常抱歉地回答那个小乞丐,“小朋友,对不起,姐姐也想送一双鞋给你,可是姐姐这儿没有小朋友的鞋子。”
小乞丐手朝地摊一指,说:“那双不就是么?”
林筱菡随着他手指的方向低头,还真是奇怪,地摊上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双童鞋?她拿起那双小鞋子放到小乞丐打着赤脚的脚边,“这鞋是姐姐送给你的,不收钱。天冷,快穿上吧!”
突然,一道金光闪过,小乞丐背后豁地张开了一对雪白的翅膀,腾空飞在半空中,稚嫩的童声说话还伴随着回音。
“你是个美丽善良的女人,我决定了,就让你来当我的妈妈……”
光芒太过耀眼,等小孩的话音落下,林筱菡睁开眼睛时他已毫无踪影。
耳边,隐隐地听到嘹亮的军歌响起,一双蹭亮的军靴映入眼帘,再往上是绿色的笔挺军裤,和一丝不苟的整齐上衣。宽阔肩膀上,两杠三星闪闪发光。
聂梓丞抬了抬帽檐,伸手抓住她的手握着,笑得比阳光还灿烂,随后缓缓张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回家吧,我的地摊新娘。”
林筱菡被他牵着,聂梓丞转身向前走去。害怕这又是幻象,下一秒又会消失不见。林筱菡也努力紧握了包围住她的温暖大手。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人民解放军的军歌还萦绕在耳边,睁开眼的林筱菡左手紧握着,发现这一次不是幻象,她紧握着的那个男人正趴在她的床边,右手也紧握着她。
聂梓丞睁开疲困的双眼,回握着她的小手,“醒了?”
林筱菡微微点了点头,“你电话响了,快接。”
聂梓丞皱了眉,“啧……是周明朗,不用理他。”揉了揉脸继续观察小母猪有没有什么不适。
于是,解放军军歌唱了不够一分钟便停了,然后居然又响了起来。聂梓丞随手抓过手机接听,朝那边吼:“我警告你,再打来打扰我的小母猪和小小猪,就告诉你媳妇儿你以前的风流史。”之后,那边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喂,你怎么能这样,说不定是有正事……”林筱菡劝着,正事?等一下,他刚刚说了什么小小猪?
“我、我……有、有……了?”林筱菡兴奋得要坐起来,聂梓丞扶着她垫好枕头到后背,让她舒适地半靠着。
手隔着空调被抚上林筱菡的肚子,聂梓丞眼中闪耀着激动的光芒,“昨天你晕倒后,送到医院接受检查,说是已经两周了,各方面没有大碍,发育得很正常。”
林筱菡眼角泛起泪花,“那是……在大榕树旁露营看流星的那次?”
聂梓丞点头默认,手还不停地在她的肚子上摩挲,“昨晚我想了一晚,将来孩子要起什么名字。”
林筱菡盈盈地傻笑着,“才两周呢,不急。”
“军人就该眼光长远。”聂梓丞辩解,接着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要是男孩就叫聂榕镇,女孩就叫聂蓉真,你看如何?”
“好听是挺好听,寓意也不错,不过……怎么有点耳熟?”林筱菡眨着眼,突然想起,这不跟开国将军聂荣臻的名字很相似么?
她吭吭笑着拍聂梓丞的肩膀,“就这么定了!我老公取的名字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不过……”
“还有什么不妥?”聂梓丞问。
“嗯,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应该是个男孩子。”林筱菡想起刚才那个梦的片段,那原来是她肚子里的小天使托梦来了。
聂梓丞以为她是怕重男轻女,“你放心,生男生女家里都一视同仁、一样疼爱。”
这点林筱菡绝对百分百相信,看看聂家姐姐就知道了,在昏迷入院之前,聂梓惠可是少校军衔,在导弹科研机构里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
现在大哥也出来了,他们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而那一切的罪魁祸首……
林筱菡这才忆起那只跟自己有过一次对话的亲生父亲,即便她不肯承认,那样的事实就铮铮地摆在那里。
“谢老爷子……他、他怎么样了?有没有捉到?会被判……死刑么?”林筱菡吞咽了一口口水,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聂梓丞的大手停留在她还看不出起伏的小腹上,曲起手指,转而伸到林筱菡的后脑勺旁,稍一使力就将她整个人带进怀里。
他这个样子,林筱菡紧张的心变得更不能平静了,感觉大手在头上轻柔地抚着,头顶传来聂梓丞低沉的嗓音,“谢老爷子到最后还执迷不悟,独自驾驶冲锋舟想逃跑,被湍急的山洪撞翻了船,落水不幸身亡。”
林筱菡又不知为何,眼泪就这么自然自动地哗哗冒出来。不知道亲生父亲的时候想着知道了又如何,知道了是谁的时候想着还不如不知道,直到当自己真正变成这世上的孤单一人……这种莫名的哀愁又是什么?林筱菡蓦地倒抽一口冷气,从聂梓丞怀里跳起来双手抹着眼泪。
“乖,别哭,你还有林家的爸爸妈妈、大哥二哥,还有我的父母和姐姐……还有我。”聂梓丞替她擦拭眼泪,一下下轻拍在她背上。
他居然知道她心中所想,林筱菡止住哭泣,泛红的大眼睛直盯他瞧了一会儿,猛扑进聂梓丞怀里,抱住不放。
“下个星期下葬,去看看吧。”聂梓丞望着飘动的窗帘,合拢了双手,搂住怀中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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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爷子下葬这天,老天爷没有为渲染气氛挤出一滴雨,相反的却是艳阳高照。来出席下葬仪式的人并不多,除了被特许准假从监狱里假释出来的谢可薇母亲,以及谢可薇、席准夫妇,就只有聂老将军夫妇和林筱菡、聂梓丞。
从前跟谢老爷子交好的人不是因事情暴露而落马,就是不想跟他扯上关系避之不及。冷清的墓地里,矗立在简易墓碑前的众人,经过简单的仪式祭拜过谢老爷子,谢可薇搂着母亲哭成了泪人。
林筱菡最看不得这样的场面,也跟着抽泣起来,谢可薇发觉了,过来搂着她抱团一起哭。聂梓丞也由着她,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人,只剩下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了。
聂老将军夫妇还有事先返回市里,谢母也马上被带回去作为证人出席一场庭审。聂梓丞给席准使了个眼色,留给两姐妹一点空间,两个大男人躲过一边抽烟去了。
两姐妹哭累了,两人手牵着手,离开墓地漫步在墓园的草坪上。
“他……是个怎样的人?”林筱菡对这个父亲几乎一无所知。
谢可薇笑得惆怅,望着太阳逐渐往西斜的遥远天边,缓缓描述着,“撇开他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对我真的是个称职的好父亲。从小到大我老跟他作对,但他总是骂过了之后全力支持我。工作的事也是,结婚的事也是……”
谢可薇娓娓道来,林筱菡却始终在脑中具现化不出这样的父亲形象,没有实际情谊的父女之间,要凭空想象出一个父亲来,或许真的很难。
幸好,林筱菡的成长过程中从来不缺少父爱,摸了摸肚子,她相信自己肚里的孩子也不会缺少父爱。
两姐妹望了一眼墓园门口两个靠在车前吸烟的男人,见了她们,二人立刻扔掉手中的烟用脚踩灭。
林筱菡抬头与谢可薇相视一笑,迈开脚步奔向各自心爱的男人。
“筱菡别跑,小心孩子!”
“啧……小薇你才坐完月子不久,注意身体!”
靠在车边的男人争相朝这边跑来,撞在一块了还挤兑着对方,席准开玩笑说:“喂,当初筱菡可是我的相亲对象!”
聂团长当仁不让,反驳道:“那天你的女神可是追着我出去的,你的相亲对象可是拜倒在了我的军装裤下。”
“我知道你所不知道的你老婆的秘密……”席准干脆停下来,神秘兮兮地笑着。
聂团长紧张了,但仍故作镇定听他继续说,“筱菡摆地摊画的鞋可好看了,我还买过,你有么?”
席准得意洋洋,却听得聂团长骄傲地说:“何止是买过,我还连人带摊一起收回家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到这里,正文就全部结束了。本来想写怀孕期间的事的,最后决定放在番外写。接下来几天会更新甜蜜番外,大概有三四个,明天的番外是关于怀小包子期间的。。。
感谢大家陪伴作者君度过了这一段写文的光阴,特别是那些陪伴到结局的读者,是你们一直的陪伴,让我有了继续写下去的动力!谢谢各位!
然后新文,趁着这个周末正在努力整理思绪中,最快下个星期一开坑。不知道大家对土豪扮猪吃呆萌这样的故事感兴趣不?大概讲的是一个小镇姑娘失业后跟着学医的师兄成为土豪家的私人康复医师助理,与土豪家车祸后“智商变成六岁半情商只有半岁六”的三儿子(男主)碰撞出激萌火花的故事。土豪男主是个温情大暖男哦!虽然会涉及一点商战,但主要基调为欢脱轻松~~~
啦啦啦~以上是初步设定,具体咱们新文见。O(* ̄▽ ̄*)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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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再次感谢各位读者的支持呀!森森鞠个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