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起回了王府。
在大街上,泠然倒不好意思问楚玉那些木条上到底都记述了些什么事,楚玉似乎也没有提起的欲望。
相府门前的这条长街本来被楚留香建得可堪媲美香榭丽舍大道,两端自牌楼起都是封闭的,不允许不想干的人进入,不过自元宵大火之后,挖掘了多日,如今锦衣卫御林军等似乎都已撤去,平头百姓虽还不敢进入是非之地,不过昔日的繁华已经一去不复返。
毗邻相府的万象园虽然烧了半个,襄王府的大门这头倒还是威风凛凛。
王绅听说王爷回府,伴着留守的四夫人严思慈俱都是满面泪痕,自中轴线上半道拦驾跪倒。
一直养尊处优的严思慈再次经历变故,看上去干练了不少,那个大太监王绅,鬓边添了不少白发,一副忠奴的样子,连泠然对他二人都生出了几分怜惜。
楚玉面沉如水,吩咐王绅自明日起就清点王府剩余的财物送到招远伯府。
王绅大为惊愕,可王爷久离王府骤一回来,心思他还摸不透,不敢反驳,只望着严思慈说不出话来。
严思慈跟在一旁,本来一边落泪一边已是笑逐颜开,听到楚玉遣散财物的话,顿时花容失色,意外地瞥了一眼他身后的两人。
红绡公子她自然是认得的,不过心里只有楚玉,甫一见到没注意罢了,此时看清是他,真是十分意外。她也听说当日是红悄带走了泠然,现在他被王爷寻到,却不见那小蹄子,心中未免存了侥幸,只盼她已死了,倒是未认出身后随着的这个就是她们最痛恨的丫头。
严思慈听到王爷回府的消息之时除了喜极而泣,心想其余女人走的走死的死,只剩下她一个,就算只是客观地与王爷描述一番,他总能看出自己的好来,也许就是苦尽甘来的开始,谁知瞧他的架势,大有遣散家资离开的意思,更何况招远伯府明显就是张泠然的娘家她压抑住冲动,用十分凄苦委婉的语气问道:““莫非王爷已经寻到张姑娘?她在招远伯府中待嫁么?只是只是相爷罹难,不知可要守孝三年?,.
楚玉衡了她一眼,似乎怪她多管闲事,不过念及自己即将永远抛弃她们,这严思慈小心翼翼之态也甚是可怜,倒又起了一两分不忍,便对王绅道:““先让严氏从库房挑选些东西带走吧,稍待本王修书一封,会写明听你改嫁,明日你也回娘家去吧!,…
这对严思慈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自然万般不愿,重重在青石板路上就跌跪了下来,传来一声闷响,连她身旁的丫鬟们都吓了一大跳。
她本想去抱楚玉的腿,可楚玉存心避她,自然她是抱不到的。
““求王爷怜惜,.严思慈脸如死灰,话都说不利索了:““王爷也知道妾身是如何进入府中的,若是要休了妾,妾绝不偷生…更遑论.…...遑论改嫁!,.
楚玉本想足下生尘离开,根本不听她任何言语,可严思慈虽然颤抖,说到绝不偷生的时候却是十分坚定的,他不免停下了步子,两道斜长妖异的眉深深皱起。
泠然不在身边说不定他还可以安慰两句,这一下倒难住了他。其实楚玉这人,虽然冷口冷面,不过很早的时候吴伟就有一句话评价对他倒是贴切的,他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对皇帝如此,对下属如此,对这些莫名其妙的女人也是如此,否则当年就不会有严富下狱,严小姐跪在襄王府门前三天三夜,最后蒙王爷搭救的佳话了。
他用眼角偷偷打量了一眼泠然,不说话。
严思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膝行上前终于抱住了他的腿:““王爷,您就是将妾身贬为丫鬟也罢,粗使婆子也罢,别赶我走!他日您大礼迎娶王妃,妾身求王妃垂怜,王妃也是菩萨心肠,会答应的别赶我走!呜呜~~~,,泠然有些无语,她倒不是怀疑楚玉对这些女人还有情,不过单从严思慈的角度来说,她确实也是一个大明朝时代下一个悲剧女人了。即使楚玉休书上写明听其改嫁,且不说她自己要不要嫁,一般情况下娘家为了脸面也是不允许其再嫁的,这个时代连公主丧夫都要终身守寡,更别提一个贵族小姐了。由此她想到可恶的孙敏,下场恐怕也差不多,倒不用她费神再去修理她了。失去楚玉这个大靠山,这些必须守寡一生的小女人在娘家必定也没有多少好日子可以过。
她识趣地朝楚玉点点头,拉起师兄就要回避。
楚玉惊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急匆匆朝严思慈道:““绝无他法,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身子一动轻而易举地脱出了严思慈的手臂,拔腿就要走。
严思慈跌坐在地上,似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哭也哭不出来了。
红绡淡然望了一眼,目中含笑盯着楚玉。
楚玉狠狠剜了他一眼,心里骂这小子倒在幸灾乐祸了,千万别被他钻了什么空子。
泠然瞧着严思慈的样子,不由生出了恻隐之心。
之前在万象园的时候,此女不巧被楚玉踹了个窝心脚,一直卧病在床,倒是跟她没有任何冲突,反正远在襄阳府还等着杭莫儿和新蕾,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便道:““她要死要活的,不如带她一起走罢!,,““不行。,.楚玉自然不会答应,以前泠然就表态绝对不与别人同享一夫,现在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红绡,带了个以前的小妾在身边,不知哪一日她小性儿一起,说不定就不辞而别了,岂不是搬起砖头砸自己的脚?何况他对一干姬妾委实没有什么感情,最多想到她们的境遇有点同情罢了,怎么能带着累赘上路,于是说什么也不同意。
红绡倒是没插嘴。
严思慈呆呆的,她看出了楚玉对泠然的不寻常。
一个凄凉辈绝的笑容慢慢在她唇边浮起,渐渐扩大,竟至于看上去有几分诡异。
泠然斜了她一眼,以已度人,大概猜到了她的想法。
她定是以为王爷居然还会再看上别人,如此重视,却将她弃如敝履,连她的死活都完全不放在心上,此刻女人的心定然碎成了片片。
只见严思慈再也不说什么,忽地恭恭敬敬朝楚玉磕了三个响头,用力巨大,连额头都磕出了血印子,怪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