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人牙子看不出泠然用的是巧劲,只见长长的朴刀被她丝软的练子一带,就似飞入了云端,一个个呆若木鸡,待回过味来正要撤腿逃跑,就听到云外传来一声嘹亮的鹤鸣之声,紧接着,空中出现了三只巨大的鸟儿,向他们站立的地方俯冲而下。
泠然在山里生活了两年,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鸟,不由也怔住了。
但见星月光辉下,有三个道家打扮的人骑着三只仙鹤徐徐而来,仙风道骨,尽在不言中。
待他们从仙鹤上一跃而下,泠然看清了后面一个青年道士手上抓了她击飞的朴刀,尤其叫她惊讶欣喜的是,此人竟是阔别两年的高南剑。
只是高南划抬起眼,目光淡淡自她面上掠过,并没有认出她。
为首的是一鹤发童颜的老道,三绺琵须飘扬一尺余长,身材挺拔,昂藏七尺开外,目中神采奕奕,根本就不像个老头。不过他面容慈和,态度更是谦恭,向她端端正正地一稽首道:“贫道天枢派危桓子,这厢有礼了。敢问姑娘刚才以白练飞出长刀时,用的可是岐黄宫独门秘技?”泠然皱起眉,有些为难,天枢和岐黄之间的是是非非好像相当复杂,她不知该不该老实回答。
孰知高南剑却冷冷插话道:“师祖何必跟她客气!依弟子所见,什么岐黄宫秘技,分明是我天枢内功手法,他们惯常会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只怕还能按上个子丑寅卯的名字那就当真是他们的了?”这死高南剑不开口则已,每次一开口都能把泠然气个半死,瞧他将岐黄宫描绘成〖日〗本人霸占钓鱼岛,菲佣强称南〖中〗国海为西菲律宾海似的真想跟他打上一架。
那群人贩子看到他们骑鹤而来,都以为是神人降临,男子们全匍匐到地上开始求告,连那个被她捆成粽子的也转而向他们求救,倒好像泠然才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还是那个“玉面牙婆”罗娘子有些阅历,跑前几步,轻鼻着问道:“天枢派?道长您说的,可是武林大会上夺得魁首的清衡子道长的师门?”
危桓子点头答道:“师弟顽劣,坏我栓水宫清修,女施主不提也罢。”听这老道话里的意思清衡子竟是他的师弟,也就是说,他应该是现任掌门的师父。
泠然听清衡子说过当年差点被他师兄逐出师门,后来见他率性在王府中出没,后辈弟子追着他跑她还以为他的师兄早已作古,他身为掌门师叔,才得以那么放任自流的,谁知掌门的师父还活得好好的。
罗娘子的疑问得到危桓子的证实,激动不已,直挺挺地跪下连声说:“道长道长听说天枢的开派祖师是得遇仙人才修得莫测的神功,你们收不收女弟子?不收的话,我自荐为道长们洒扫奉茶,带了我去吧!”危桓子想是没见过这样的人物微微一愕,转头看了看随行的另一位弟子。
那名弟子看上去年纪也已在四十开外一脸的沉肃精明,这时伸手接过高南剑手中的朴刀掂了一掂,向危桓子道:“师尊,这妇人在江湖上人称“鬼面牙婆”专门坑蒙拐骗良家女子和小尼倒卖,杀人无数,实是恶贯满盈之辈。”泠然一乐,心想原来罗娘子的外号是“鬼面牙婆”这道士还真是见多识广,光是看了眼兵器就知道人家是什么人,与她以往见到的几个天枢门人都大不相同。
听了那道人的话,危桓子不过是面上微微起了波纹,高南剑却已长眉倒立“唰”地一声,随身长剑已然出鞘,直指罗娘子,看样子想一剑跺了她替天行道。
罗娘子吓得屁滚尿流,委实没料到关在天枢派什么什么宫里清修的道人们知道的事这么多,她在江湖上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哪里敢跟天枢门人动手,自地上爬起来就欲逍走。
那伙跟着她来的男人都是混惯了江湖的狠角色,此时见老大落跑,顿时都跳起来往四面八方撤开腿狂跑。
这好像是人们小时候就学会的一种逃命方法,说两个人的时候要向两边跑,这会儿他们有七个人,除了倒在地上哇哇大叫的那一个,其余六个人朝六个方向跑得比兔子还快。
泠然有心卖弄,展开“惊鸿照影”绝技,身如鬼魅,倏忽间在许多方位游走了一遍,所到之处,逃跑的人就应声倒地。
中年道人在她收拾人的功夫,将手上的朴刀倒转过来飞射出去,
刀柄正中腾身而起的罗娘子后心,那婆娘惨叫了一声,跌落尘埃,半天也爬不起来。
高南剑还未出手,已被危桓子挡住,呆呆地看着这一幕,道!“这不是楚师叔所修炼的梦魅青冥身法么……怎地……怎地……
岐黄宫一个小小丫头,内功已精进如厮?”泠然眨眼间撂倒了六人,对自己的身手大感满意,见高南剑认不出她,而且口气中充满了怨愤和不服,便想戏耍他一番,咳嗽一声,细着嗓子道:……哼,你不是说岐黄宫偷学你们家武功么?我怎么听说天枢的梦魅青冥身法是偷学了我派的惊鸿照影?”
高南剑大怒,提剑就要与她决一高下。
危桓子低喝一声将他斥退,再次稽首道:“姑娘果然是岐黄宫门下高徒,说得不错,我派的梦魅青冥身法据说是先师当年从贵派学得,皆因男女体质不同,故而经过修改,才更名为梦魅青冥。”
泠然挑衅地冲高南剑一扬下巴。
高南剑道:“别在这里得意洋洋,以为多了不得似的,若非有先祖师留下的遗训,就凭你们家姓薛的掳走了我的小师婶,就当踏平岐黄宫!”换在两年以前,高南剑骂一骂岐黄宫泠然肯定是一笑置之,现在她身为岐黄宫一员,又受红绡公子和渡梦仙子的大恩,立刻就怒从心起,将月华练往一抖,道:“踏平岐黄宫?小道士莫要胡吹大气!”
有师祖在场,高南剑只气得脸红脖子粗,倒也不敢造次。
危桓子自然不愿看到徒孙与泠然一战,正要说鼻,遥远的天际忽然亮起了火huā,引得大家都举头去望。
娄其是泠然,在看到那独特的蓝色火焰后,心里咯噔一声,顾不上向他们询问楚玉的消息,也理会不得罗娘子等人,急忙就朝那个方向飞掠而去。
危桓子不知什么情况,留下那中年弟子看守人贩们,祖孙二人驾了鹤,紧追泠然。
那蓝色焰火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就曾用过,是红绡公子送她的竹哨所发出的求救信号,不知怎么会出现在房县城外的夜空。
泠然心头突突直跳,飞跑中见又有两道蓝焰升空,觉得事不寻常,头脑中一片混乱。
盏茶时分,她已跑到一个山坳口,正想扬声高呼,就见前头有灯火闪烁,跑上去一看,竟是渡梦仙子和杭莫儿,两人提着气死风灯站在一处高岗上眺望着远方。
乍见她出现,杭莫儿显然有些意外,随即猛地跳下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手上力气奇大,吼道:“快随我回去!”
“发生什么事了?”没有见到红绡公子出现,泠然本就预感到不妙,现在看杭莫儿歇斯底里的状况,除了她的霜哥哥出事,显然不会有别的事让她这么激动。
渡梦仙子倒是坦然平静得很,吐出一句话,却如晴天响起个霹雳。
“回去见他最后一面吧,找楚玉,不争在一朝一夕。”泠然疑心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从头到脚瞬间冰凉,不自觉地道:“师父您说什么?”
杭莫儿骤然放声大哭,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叫道:“就为了你该死的要漂亮,霜哥哥他 …… 他,你自己回去看吧!他活不过这几日,看你要如何自处……”
闻言泠然根本觉察不出脸上的疼痛,反而抓住她问道:“师兄他,他怎么会?”因为运功之后他们还相处了三天,泠然原来也曾担心他体质受到大损伤,不过看到他行动自如,武功好像也未受影响,这才没有往那上头去想,现在连师父都赶到这里,显然杭莫儿说的是实情。
那个看似聪明绝顶,实际傻得令她心碎的人,果然做下了她无法承受的事。
她一片茫然,只晓得发足狂奔,不尽早看到他,说什么也是徒劳。
杭莫儿抹着眼泪跟着她跑,渡梦仙子却将手上的风灯一掌送上半空。
几声鹤鸣之后,危桓子拍鹤下降,落在渡梦仙子对面。
他的胡子眉毛似被风吹动,又似在颤抖,深深一稽首,语气也非同寻常:“仙子,一别几十载,风采更胜当年,贫道已是老朽了。”高南剑却指着泠然消失的方向急道:“师祖,师祖,刚才那个声音,分明就是小师
……”“不知天枢派何时改了门规,连小师婶都名正言顺地有了。”渡梦仙子满是讥请地说。
危桓子似乎不擅长于口舌之争,而且对渡梦仙子十分忌讳,呐呐地半晌才道:“清衡师弟收了个俗家弟子,适才南剑所说的小师婶就是他的妻子。”
“道长千里迢迢来到这里,难道就是为清衡子的俗家弟子找媳妇儿?”渡梦仙子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