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虽然终日相对,却久未知此亲昵,冷然细细的指甲轻轻地划在他的掌心,红绡心头掀起了万点涟漪,痒痒地,几乎动摇了一贯的念头,沉溺于她的发香中,根本分辨不出她到底写了什么字。
好在车上人多,否则倾国倾城的公子竟要失态。
青年见红绡公子与泠然十分亲昵,倒把个大美人撇在一边,心里不免嘀咕:难道那个戴着面纱的女子竟还能比这个姑娘更加美貌不成?否则就是那一对是夫妻,姑娘跟这绝色的公子是兄妹杭莫儿见自己不论与青年如何攀谈,红绡公子总没有半点关切,也失去了兴致,索性闭目不看他们的亲昵情状,靠在车厢上休息起来。
青年再说了几句,她也不再搭讪,有些脸热,就去逗尹家那几个孩子。
“娘,好漂亮,他们是不是娘给我说的仙女?”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打破了暂时的沉默。
泠然坐直身子,那小女娃一脸艳羡地轮番指着杭莫儿头上别的珠钗和她戴的绢纱帽子,倒不是说她们长得漂亮。
尹家娘子连忙将她的手拉下来抱了,向她们露出羞涩的笑容,对女儿道:“相公和姑娘都长得huā朵一样呢!穿戴也是咱们少见的。”
“我也要,娘,我也要!”小丫头开始闹,看来平日里父母挺疼爱她的。
鼻然哪敢摘下帽子送给她,听到尹家娘子喝止女儿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杭莫儿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大大方方自发上将那朵珠钗拔下来递过去“来,小妹妹,姐姐送你戴。、。
小丫头欢欢喜喜要去接,尹氏夫妇连忙推辞尤其是尹家娘子,道:“哪能无缘无故要别人的好处?姑娘快收回去罢,莫叫我家妞儿养坏了规矩!”
她男人见婆娘说的话不合适,瞪起眼呵斥道:“你怎么说话的呢?
人家姑娘是一番好意,不过咱们心领了就是。
小丫头极喜欢珠钗,见娘不让她伸手拿,着急得哭了起来。
尹家娘子被丈夫呵斥,心中恼火,拍了她两下。
其实冬天穿着厚厚的棉衣,她下手也不重可是女儿愣就被娘的架势惹得大哭,那个蒙头大睡的汉子也被吵醒,瞪着一双朦胧的睡眼逡巡着车里的人。
于是尹大哥开始骂婆娘,尹家娘子扁着嘴眼看也要哭,他们家大孩子出面劝着父母车里闹腾成一片。
泠然怕吵,便扬声问车夫:“老哥,请问县城还有多远?”
车夫答道:“不远了,也就二十来里地,几位今日是要住在城里头吧?”
二十来里路现在对泠然来说并不是什么远的距离,她一拉红绡公子的手道:“师兄咱们下车走过去怎样?”
红绡公子本也有此意只因泠然靠在他身上他感觉极是受用,便把一切聒噪自动隔离在耳朵外,听得她要求,自然应允于是他们也不等车停下,就携手跳下车。
杭莫儿只得也跟了下去。
那青年急了探头出来叫道:“俟误!你们别急着下车啊!还早呢!”
车夫也十分惊异,真要停车,红绡公子曲指一弹,一缕劲气重重弹在马臀上,车夫便控制不住,马儿长嘶一声,撤开四蹄狂奔而去。
青年不妨马会突然快跑,扑通一声跌进车里,滚在壮汉脚下,把牙齿在一根柱子上磕得生疼,骂骂咧咧地自地上爬起。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汉子鄙夷地出言讥讽。
青年被戳到痛处,抬起头来,赤急白脸地道:“你说谁呢?你说谁?”
“这几个人岂是寻常?难道你觉得你有本事娶到那位姑娘么?”
汉子倒没有准备跟他打架的态度。
青年气焰更旺了,捂着嘴叫道:“若不是他们突然下车,我打听不得是哪一家的姑娘,也未必不能托媒上门求亲。”
汉子哼了一声道:“你不是说常往县里走么?难道就没觉得那位公子眼熟?”
“眼熟?这样的人品我见过一眼的就不可能忘记,怎么可能眼熟…”青年说到一半,忽然一拍脑袋“哎呀!被你一提醒,我还真的好像见过,这是怎么回事?”
“想不起来?那你去县衙门口告示栏上好好看看就知道了!”
尹家人也被他们说的话吸引了过去,小丫头的哭声渐渐小了,汉子不理会他们一脸的讶异,倒头又开始睡觉。
房陵自古就是比较有名的帝王流放之地,除了最著名的唐中宗李显曾流放于此十四年,走到城中茶肆坐下,便可听到各种不同语音的人们各种高谈阔论,经过红绡公子解释,泠然才知道这个流放之地并不像她想象中的比如边塞,琼州等地坐存环境集劣,反倒因为历代的多次贵族流放使得这里享有不同寻常的繁华。
从远古尧帝之子丹朱避舜于房陵开始,此地开始了放逐之先河,当时只称一个房字,后来形成房子国:秦始皇年间,磐毒作乱被诛灭,株连了四千余家人朋友,被夺取爵位迁徙到此,后来他赐死吕不韦,又发配了万余人来到此地:接着秦国灭赵,赵往投降后也被迁徙到房陵,赵国的许多贵族也便跟随故主迁居到此。一个小小县城,从此进入了异常的繁华。
到了汉代,汉高祖刘邦的鲁元公主的驸马张敖、济川王刘明等六大贵族被流放至此:唐代则有高宗皇帝子燕王李忠、太宗李世民的高阳公主及驸马等十几位王公贵族被贬谪到这里生活:至于五代两宋,则人数最多,计有多位帝王将相在此渡过了他们人生的低谷。
由于以上原因,这里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酒文化,几乎家家会酿酒,城中酒肆特别多,人们多爱饮上几杯。
红绡公子便也带着她们上了c家颇为宽敝洁净的酒楼,靠窗可以看见街头的风土人情,而楼上置了一个说书台,台上人正手舞足蹈地说着《薛刚反唐》的故事。
酒香菜香弥漫在楼头,因着红绡公子和杭莫儿人物俊美异常,泠然又神神秘秘,他们虽在角落靠窗坐着,还是很引人注目,连小二都特别喜欢过来推荐。
“客官,你们是外地来的吧?可知道我们城里怕封疆御酒享誉千年?来一壶吧,少来点喝不醉人!”
红绡公子意外赞同了,向泠然道:“师妹也喝点吧,咱们好像一整年没有沾酒了,此地的酒不烈,你少饮一两杯?”
泠然见他难得开口要求自己做什么,况且既然出游,还是入乡随俗,娄高兴兴才好,便轻轻点头。
三人一边听说书,一边品着美酒,倒是挺惬意的,不一会儿,泠然已微微感觉头晕,嗔道:“还说这酒不烈呢,我只喝了两杯,已经头晕啦!”
“不妨事。”红绡看着她微微而笑,化一人饮了大半娄下去,红晕上脸,真可谓是粉面桃腮,其姿容连一旁的杭莫儿也远远比了下去。
泠然正从面纱底下看得发怔,忽听街上传来一阵震天价响的铜锣声,便自窗上望去。
但见一群人刚从一锦绣楼头涌了上了街头,前面几个使劲敲着手中的铜锣带着许多人往前走,一边扬声高喊道:“大伙儿听好了,县老爷亲自组织的锣鼓歌队还与九乡八寨的比个高下,现在队伍从府前过来,一起去往庐陵王城上赛一赛咱们的气势!胜出的奖品丰厚,彩头多多啦!”
“咣咣咣~~~~”
“咚咚咚~~~~~”
锣鼓声错落有致地配合着领头人的高喊,街上的人们顿时就沸腾了,许多孩子追逐在队伍旁边,转眼过来有着装整齐的锣鼓队敲着锣鼓从酒楼前呼啸而过。
如此热闹的场面久违了足足两年,加上酒精的作用,泠然〖兴〗奋之情也悄悄点燃,朝红绡公子嚷道:“师兄,好像很好玩,咱们也瞧瞧去?”
红绡公子哪有不允的道理,闻言连连点头,招手唤小二过来结账。
其实小二早就听见了,乐呵呵地上前道:“承惠一两三钱银子。
红绡丢了链银子在桌上,起身就走。
小二看见老大一链银子,人家还没有要找回的意思,笑得见牙不见眼,收了银子将他们一路送下楼“几位客官这可是去对了,不过时辰晚了些,城里的人啊,一大早就搬着凳子过去抢占位置了,那就赶紧的吧!或许还能让人给你们丹位腾个地儿!”
有钱能使鬼推磨,那男的一看就是什么王孙公子,随便丢锭银子出去,就能买到个好位置了,他真不用替他们担心。
庐陵王旧城遗址不用他们费尽寻找,跟着街上的人流走了半个来时辰,就到了山城一处比较罕见的大片开阔平坦的土岗。
一路上,由于人流拥挤,红绡公子紧紧握着泠然的手不放,杭莫儿看在眼里,只能退到他的另一侧,挨在他身边,告诫自己这样随他出游已是机会难得,千万不要生气。思来想去,竟还微微带上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