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悠,这个时候你不在欧洲,跑回郁城来做什么?”
段子矜早知道身边的人会陆续问她这个问题,却没想到她第一个撞上的竟是傅言。
她顿了顿,学着他的语气,沉声反问:“这时候你不在外面应酬,跑到米蓝这里来做什么?”
傅言毫不掩饰,薄唇淡淡掀起,不紧不慢地吐出两个字:“找你。”
他的一双凤眸明锐而清冷,眸光始终定在她脸上,连带着眼角那颗美人痣都无端显得寒芒湛湛。
这个理由……段子矜轻笑了声,“我该称赞你们一句兄弟情深吗?”
傅言端着茶杯啜了口茶,犀利的视线被雾化开,变得淡而远,“你不用顾左右而言他。”
“说不定是他想让我回来的。”段子矜道,“他人好端端地留在欧洲,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先回来了又如何?值得你特意推开应酬跑来问我一趟?傅三公子可不是这么冲动不理智的人。”
傅言放下茶杯,眼里的温度骤然降了,“段悠,我没和你开玩笑!”
他会前来找她,自然是已经知道出事了。段子矜沉默片刻,知道瞒不了他多久,索性便招了:“我和江临,我们分手了。”
傅言微怔,虽说他早就料到几分,可当他听她亲口承认时,还是觉得有些意外,他沉了沉眉目,冷声道:“我要听理由。”
“傅三公子对别人的私事很感兴趣?”
傅言面无表情道:“段悠,你忘了在祁门,你答应过我什么?”
——若是这次能把大哥平安找回来,你也不要再走了。
段子矜眯了下眼睛,“可笑,你怎么就笃定是我甩了他?”
傅言扬起了弧线漂亮的下巴,那神色却怎么看都是凉薄,一直凉到人心里去,他淡淡道:“我回来之前,大哥给我打了个电话。”
段子矜猛地一震,饶是再竭力掩饰,也被傅言看了个清清楚楚。
她的手指缓缓蜷缩起来,指甲几乎刺进手心里,本来就削瘦的脸蛋此刻更是苍白如纸。
段子矜觉得好像有人在用刀刮她的心,并不用力,又疼又痒。
她很想问,江临说了什么?他还好吗?
可话到了嘴边,怎么都开不了口。
六年前留下的那块疤,又被人翻了出来,伤得更深更彻底,伤口溃烂得不成样子。也许一辈子……也没有痊愈的可能。
它不会再被时光封尘一次,只会一直这样烂在这里,直到她死去。
“既然他给你打了电话,那你还来问我做什么?”段子矜抿着唇,声线僵硬得没有起伏,“他怎么说的,就是怎么回事。”
想起大哥在电话里说的话,傅言简直想举起眼前的瓷杯砸在她脸上。
段子矜亦是感觉到了徘徊在自己身上那两道目光有多阴郁寒冷。
“你不用这样看我。”她道,“真相也许会被埋没,但不会永远被埋没,现在知道对你来说没什么用处,你也改变不了什么。以后……你会知道。”
她的眼睛里平静得不起波澜,没有疼痛也没有悲伤,反倒透出丝丝缕缕的冷艳。
真相。傅言慢慢咀嚼着她话里这两个字,心里略微一动。
他看了她半晌,问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爷爷还在住院,所有事都是你大哥安排的。我现在准备找份工作,赚了钱还给他,总不能分了手还吃他的喝他的。”段子矜说得很轻松,对面沙发上的男人却从她轻松的语气里捕捉到了一丝莫名的沉重。
他哂笑了一声,“那又如何?姚贝儿和大哥分手的时候尚且得到了蓝月影视17%的股权,像你这么有胆量又绝情绝义、敢甩他两次的女人,多拿一点也无所谓……毕竟大哥对女人一向大方,他最不缺的就是钱,若是他的资金周转不开,我替他给你都可以。”
他这话已经是赤裸裸的讽刺了。
段子矜再怎么傻也能听懂,何况,她并不傻。
但段子矜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算正常,索性便缄口不语了。
对面沙发上的男人右腿叠在左腿上,价值不菲的手工皮鞋在她的视野里轻微地晃动了几下,突然开口说了句让她没有预料到的话:“打算找工作是吗?留在传世吧。”
传世。
江临的公司,注册名为Legacy,意为——传世。
段子矜却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般笑了起来。
眉眼弯弯的,很生动。
对面的男人眸光纹丝未改,深处却隐有些冰凉的不悦浮上了水面,以至于他的视线越发冷寂幽深,透着几分潜藏的危险。
段子矜笑够了,才堪堪停下,眼角眉梢仍挂着弧度,“傅三公子,你让我拿他开的工资还他的钱?”
傅言早料到她会说这话,从善如流道:“你可以直接不拿工资。”
“算了吧。”她摇头,“总归我和他缘分到头了,再见面会显得尴尬。”
傅言伸出去握住茶杯的手忽然一顿,修长的五指不自觉就用了力,瓷杯被他攥出了几丝裂纹。
他脸上的神色却淡如止水,幽幽道:“这件事你就更不用担心了。”
段子矜茫然抬头,面露不解之色。
却听傅言一字一顿地说:“大哥不会回来了。”
话音刚落,傅言便看到对面站着的女人明亮的眸光陡然僵住,然后渐渐的,七零八落。
她仿佛听到了什么让她无法承受的话,甚至没有站稳地向后踉跄了一步,脸色也迅速难看了下去,“你说什么,傅言?”
“记得我刚才说他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么,段悠?”
傅言嘴角勾着冷峭的纹路,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插到人心底深处去,“大哥在电话里交代了很多公司中的、生意上的,还有要我转达给玉城的、关于研究所里的事。”
那时候他便觉得不对劲,大哥这突如其来的放权让他非常奇怪,结果没想到……
“挂电话之前,大哥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以后公司就交给你们三个了,有空我会回去找你们聚聚。”
不等傅言给出任何反应,他就掐断了电话。
再然后傅言不停地打回去,却始终是关机状态。
他正急火攻心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时候,却蓦地听说段悠跑到他在城南的别墅来看米蓝了。
电话里,关于段悠的事,大哥一句都没有提。
和六年前一样,仿佛段悠这个人突然而然就从他生活里被剜了个干干净净。
傅言的眼光愈发的冰冷,哪怕以极其闲适的姿态坐在沙发上,也挡不住那股肆意蔓延的寒意和狠毒的压迫力,“真相……呵,段悠,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相?”
他的身子猛地向前探了探,像是忽然发动攻击的毒蛇。
而他的言语更像是把段子矜的器官勒死的蛇尾,以及一口咬下去,进入了她血管的蛇毒。
她感觉到全身血液都逆流回了心脏,手脚冰凉,四肢麻木……
江临不会再回来了。
这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吗?
他们分手了,Nancy又在这时救了他的命,他势必要和她结婚,留在Willebrand家继承爵位的。
可为什么听到傅言说出这话的时候,窒息了很久很久,直到胸腔里的氧气都耗尽了,憋得疼痛难忍。
“如何,段悠?”沙发上的男人看准了她最脆弱的时刻,发出了最后一击,“你要照顾病人,我可以每周给你多安排一天的假期,薪水你来提,直到你爷爷去世,或者你认为还清了为止。但你最好不要觉得我在做善事,拿出你A大毕业、MIT研究生的水准来为公司工作。我听说上次你出现在江畔是因为蓝月剧组的机械除了故障;还有G市那批研究设备,你居然能落魄到被人告到质监局里毫无还手之力?”
傅言说着,嗤笑了一声,“这种事,不要在传世发生,我要的是一位雷厉风行的总工程师,整顿上下风气亦是你的职责之一,最重要的……”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抬手敲了敲桌面,唤回女人好像在神游的思绪和空洞的目光,“是产品质量。”
客厅里久久的沉默。
这份沉默一直持续到了保镖将米蓝带回来,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段子矜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动了动嘴唇刚要开口,傅言却倏然插进一句:“传世是大哥八年的心血,是他一手救活的企业。你没有义务帮他守着,可以拒绝。”
段子矜闻言突然冷笑了。
这只狐狸。恩威并施的手段使得倒是高明。
这时候她要是拒绝了,岂不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
而傅言刚才说的那些话,几乎每个字都勾着她的心。
每周多一天的假期,可以让她去医院照顾爷爷;总工程师的位置,亦可以让她大展拳脚;而整顿风气……却让她想起了曾经的杨子凡和方雨晴。埃克斯集团藏污纳垢,唐季迟若是没有应对,迟早会把分公司毁在这两个人身上。
说了这么多,其实都是借口。
最终让她下定决心的,是傅言那句——传世是大哥八年的心血。
江临,我永远愿意站在你最需要的位置上,无论远近。
“好。”
*
送走了段子矜,米蓝慢吞吞地走进屋里,男人还坐在沙发上,啜着那杯早已凉了的茶。
她忽然咬了咬嘴唇,走到了他身边,“傅总。”
男人淡淡掀起眼帘睇着她,米蓝压着心里的别扭,出声问:“你和子衿谈了什么?”
“你问这个做什么?”男人俊美的眉目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嘲讽,凤眸环视了一圈各司其职的佣人,开口时声音凉到了骨子里,“家里的佣人哪个敢跑来我面前问我和客人谈了什么?还是你觉得,代孕的地位会比较不一样?”
米蓝心头一刺,咬牙道:“对不起,傅总,如果我说了让您不开心的话,做了什么得罪您的事,我向您道歉。”
男人不疾不徐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伸出手勾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
米蓝一抬头,视线便撞进他幽冷深邃的凤眸里,她一下就失语了,只听道男人那淡漠至极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米蓝,这世上还有能让你舍得来跟我道歉的人和事,我很意外。”
米蓝闭上眼不敢看他。
这四个月来,最开始他们的关系势如水火,几乎每次都要闹到无法收场才能收场,她对这个男人亦是厌烦至极。
可后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从一个月前他带她去陵园扫墓、无意间撞见傅家那些人开始。
那晚,他喝了很多酒,不知怎么就回了城南这座别墅里,还进了她的房间。
她从第一次经历人事后,几个月里再没有任何经验,那晚他绵长而无度的索取,让她疼得见了红。
凌晨,下人急匆匆把她送到了医院,一系列检查一直持续到天光乍亮时,总算是有惊无险。
她疲累不堪,医生却还在不停地教育斥责,男人裹着修身的风衣,逆着光走进来,满身戾气,俊眉紧拧地指着门外对医生说:“滚出去。”
她累得差点昏睡过去,却被什么人抱进怀里,听到一声淡漠而僵硬的,“对不起。”
米蓝撵他,“你也出去。”
他沉默了几秒却问:“孩子有事吗?”
她闭着眼睛说:“孩子有事我就跟你拼命了,傅言。”
男人破天荒地没有说什么,把她放在病床上,淡淡道:“你休息,晚上我来接你。”
言语间,好像是种如释重负的宽松。
米蓝再回到城南别墅时,家里的下人对她都换了态度,先前那些针对她的更是连人影都见不到了。他回来的时候越来越多,偶尔也会和她做几次。
女人真是一种被习惯操控的生物,哪怕一开始再抗拒,当发现无法反抗的时候,渐渐的也就找不出最初的愤怒了。
可是他们之间到底算是什么呢……
米蓝不认为自己是个特别的女人。对于傅总来说,她可能就是刚好被他开了苞的女人,干净又实惠,而他那个鬼见愁的洁癖症也决定了他再怎么寂寞空虚也没法去找别人纡解这种欲望。
米蓝恍恍惚惚地想着,对面的男人陡然加重了手里的力气。
她吃痛地回神,看到他没有温度的笑意凝在嘴角,“既然我花了这么多钱供着你,你是不是该给我些回报?”
米蓝静静道:“傅三公子什么人,娱乐圈里只手遮天,说一不二,想被你潜的女星够你睡上几年不重样的……她们不用你供着,也可以给你回报。”
傅言的脸上还是疏云淡月般的冷漠,只是他手中攥着的她的下颌骨已经可以听到骨头错位的“咯吱”声了,“你说得对。只要我想,我随时可以换了你。无论是电影里,还是床上,你明白么?”
米蓝重新闭上眼,“傅言,傅总,生杀大权从来都在你手上,我只想知道子衿到底怎么了。如果你知道,请你告诉……唔。”
她的话终是还没说完,被男人的唇堵在了嘴里。
旁边的佣人们眼观鼻鼻观心,立刻走了个干干净净。
“想知道?可以。”他声线冷清,“拿东西来跟我换。”
换?米蓝轻声笑了,“想不到有朝一日你还会对我说出这个字,我还以为傅总永远只会强取豪夺。”
男人淡漠的表情终于皲裂,他面无表情的厉害,一抹阴郁至极的神色自眉间划过,“是,谁让我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冷血又自私呢?”
他说着,将她重重压在了沙发上。
她身上本就宽大的居家服被他不费什么力气便扯开扔在了地上。
米蓝捶打他,死命地抗拒他,越是推开他就越是靠近,将她缠得死紧。
直到哭闹声逐渐被另一种声音所取代。
她咬着唇不想发出来,却还是忍不住溢出破碎的呻-吟……
傅言是条毒蛇,他从来不会用蛮力置对手于死地,只会慢慢地折磨人,在对方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在最激烈的时候,米蓝使劲抠着男人肌肉精瘦的手臂,痛得大喊:“傅言,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你无情的人吗!”
男人冷笑着冲撞着她,声音低哑粗砺:“你不就是?”
代孕?呵,米蓝,你不愧是她段悠的朋友!
真是一模一样的无心无情。
*
段子佩是在第二天中午赶回家的,一回来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他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他曾想过,再见到悠悠的时候,若是她不主动认错,他绝不理她。
可是当悠悠一个多月后重新回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心里只剩下看到她骨瘦如柴、面色苍白的那份震怒和浓浓的心疼。
“段悠,你这是去了趟非洲回来吗?”他冷声问。
段子矜抬眼睨着他,往沙发里面坐了坐,给他让了个地方,抬手捂着脸,故作惊讶地问:“我变黑了吗?”
“你少给我装傻!”段子佩从来就是一副藏不住事的暴脾气,“怎么搞的,是不是江临又欺负你了?他人呢?看我不废了他第三条腿!”
那个男人的名字无疑是在段子矜心上又戳了两刀。
她顿了顿,“我接下来要说三件事,只是通知你,并不是和你商量。你听完什么都不要问。”
段子佩怔了怔,俊脸立刻沉下来,“你先说。”
“第一,我和江临分手了;第二,我怀了他的孩子,并且我想生下来;第三,爷爷去世我立刻和你回美国。”
段子矜在三句话的时间里看到了阿青那张五官俊朗迷人的脸上霎时间变了三种表情。
他墨兰色的瞳孔简直是要往外冒火了,她不由得往后撤了撤,无意识地抓紧沙发上的靠垫,口气绕着淡淡的苦涩和难过,“阿青,我知道你生气,也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问。但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别找我吵架……”
男人高挺的鼻梁间挤出沉沉的呼吸声,他的胸膛幅度极大地起伏了几下,“嚯”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脚踹翻了茶几。
茶几上的茶壶、水杯和零食洒了一地。
他又伸手一拳砸在躺倒的玻璃茶几上,玻璃立刻碎成了蜘蛛网。
他的指缝间也见了红。
段子佩很长时间蹲在地上没有起身。
听到身后渐渐响起的抽泣声,他僵了僵身体,坐回沙发上,伸手抱住她。
“好,我什么都不问。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嗯?”
段子矜埋在他怀里点头,揪着他的T恤衫,眼泪终于肆无忌惮地流了出来。
哪怕是爸妈去世的时候,他也没见过悠悠哭成这样。
这两个月,她一定过得很辛苦。她又是个要强的性子,从不肯再外人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怯懦。
他胸前的衣料湿了一大片,段子佩的心疼得发紧,喉头亦是一阵发紧,声音涩然:“和我回美国也好,以后我们再也不来这个破地方。”
段子矜无瑕思考他的话,只是点头,不断地点头,抽噎道:“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觉得我和他还有希望,六年前我就该明白……”
所有人都说她不该和江临重新走在一起。
她却最是执迷不悟。
若是早听了阿青的话,何至于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段子佩闻言更是心痛难忍,他和悠悠一母同胞,虽是异卵双生,长相上有些差异,但总归是彼此最亲近的人,她的眼泪快把他的心都砸碎了。
他知道悠悠那句“我错了”,绝不是在承认他是对的,而是在否认她自己。
像她这样骄傲的人,一旦开始否认自己,那必然是忍耐到了某种内心世界即将崩塌的地步。
“一会儿跟我去趟医院。”他道,“我让助理给你挂下午的妇科号。”
段子矜含着泪,却异常警惕地抬头盯着他,双手也不再抱着他,而是改为环着自己的肚子,“做什么?”
看到她这副模样,段子佩眉毛一蹙,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都要当舅舅了,去看看我小外甥健康不健康,顺便去商场买些衣服和营养品。”
段子矜这才放下心来,却不由得被他话里温柔的语气触动,“好。”
刚出门没多久,剧组却急匆匆给阿青打来电话,他不得已打车赶了回去,却把自己的助理留下来,陪着段子矜去市医院做了孕检。
医生耐心地给她做了很多知识普及,事无巨细地一一叮嘱,待她从医院出来时,天色已是傍晚时分,门诊部里的病人陆陆续续都离开得差不多了。
她却在医院的大门外遇到了两个很奇怪的女人,看样子像是在吵架。
一个素颜清秀,又哭又闹的,满脸是泪。另一个……
她只看了一眼,却不禁被惊艳。
那是一个怎么样美丽的女人?身材窈窕纤细,漂亮到让人心醉。
明眸皓齿,黛眉如月,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落落大方的风雅,若要用两个字来形容,那便是,绝色。
她的气质不似米蓝恬淡纯真,反而带着某种老道圆滑又世故的从容,莞尔浅笑,让人过目不忘。
“顾千秋,是不是你让医生在我的安胎药里动了手脚?一直缠着别人的男朋友,你要不要脸?懂不懂先来后到?我再说一遍,你给我离邵玉城远点!”
段子矜本想路过,却忽然听到邵玉城三个字,顿住脚步,又看过去。
顾千秋。
那个女人叫顾千秋?段子矜颦了眉,莫名想起一句——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顾千秋拢了下长长的卷发,语气听不出什么,“叶小姐,要说先来后到,我和邵玉城认识了二十年,那时候……你大概还没断奶吧?”她微微笑道,“你放心,他眼睛瞎了,我眼睛却是好的,他已经归你了,我看不上他了。”
“你!”叶楚气得要炸了,“你少说没用的,药的事肯定是你干的!你就是想害我,你们都想害我,外表越漂亮的女人心肠越歹毒!”
顾千秋还是不慌不忙地微笑,“谢谢叶小姐的夸奖,若是这么说……叶小姐看起来确实比我善良很多。”
段子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边面若秋水桃花的女人不经意扫了她一眼,段子矜见自己被发现了,索性大大方方地看着,没有收回视线。
那天江临在车上给邵玉城打电话的时候她也在,自是知道这个顾千秋是何许人也——郁城名媛的典范,又是出了名的公关女王,长袖善舞,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她最善用的化骨绵掌,招招看似无力,却能拍得对手心肺俱裂。
眼前这个女人拐着弯骂自己丑,叶楚的脸色更没法看了,顾千秋却在她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之前先开口了,“叶小姐,我劝你省省吧,有这个时间和我吵架,不如回去让你的玉城哥哥好好帮你查查到底是谁搞的鬼,免得孩子出了什么事,锅都要往情敌身上扣。毕竟你那么多情敌,这一口锅也不够分的。事情水落石出了记得还我个清白,道歉……就不必了,我原谅你。”
一番话不着痕迹地反客为主,段子矜对她更是欣赏,叶楚气得没办法,抬手一巴掌要抽过去。
段子矜大惊失色,顾千秋眉目未动分毫,准确地攥住了对方的手腕。
她本就比叶楚高挑很多,还穿着高跟鞋,段子矜也不能理解这个叫叶楚的姑娘是哪根筋搭错了,去惹一个怎么看都赢不了的女人。
却听顾千秋语气不变,温软地笑道:“叶小姐,你先是诬陷后是出手伤人,真当有邵玉城护着你,就没人敢动你了?现在也许是这样,但你也要为以后考虑,万一他哪天脑子灵光了,不愿意给你当接盘侠了,你也得给自己留条退路。”
这话确确实实砸在了叶楚的心坎里。邵玉城是出了名的风流花心,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可是自始至终屹立在他身边二十年不倒的,只有一个容光照人的顾千秋。虽然她二十年都没有上位,足可以称得上是个大写加粗的备胎,但叶楚就是觉得,她可以不在意邵玉城身边换来换去的女人,但不能忽视这个顾千秋。
尤其是,自己此时肚子怀的孩子,还是别人的。
“脾气最好拿到有用的人那里去发,你跟我较劲没有任何意义。况且若是一开始你能收敛收敛你的脾气……也许根本用不着安胎药。”
顾千秋淡淡说完后,不远处突然传来跑车刹车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极有磁性却暗含怒火的声音凌空插了进来:“顾千秋,你在干什么?赶紧给我放开!”
段子矜只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疾步走过去,搂住娇小的叶楚,同时甩开了顾千秋的手。
而顾千秋原本镇定自若的脸上蓦地出现了几秒失神,于是很轻易地被他甩得退了两步。
叶楚扑进了男人怀里,眼泪“唰”地就落了下来。这变脸的速度让段子矜都是一怔。
邵玉城心里又是烦躁又是别扭,胡乱安慰了叶楚两句,盯着顾千秋的脸,“有什么事冲我来,别找楚楚的麻烦!”
顾千秋收回目光,速度快得好像懒得多看他一眼,细软温柔的眉眼间竟闪过一丝嫌恶,与她一贯优雅的神态大相径庭。
段子矜看清了,邵玉城自然也看清了,虽然下一刻她就挂上了名媛典范的礼貌微笑,邵玉城却还是觉得不爽极了。
“邵小公子来了正好,赶快带您的女朋友回去吧,哭得梨花带雨的,要是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怎么着她了。”
“顾千秋!你……”
“玉城哥哥!”叶楚有意无意地把手上的红痕露出来给邵玉城看,本来顾千秋没用多大力气,可叶楚怎么说也是个孕妇,身子自然娇贵容易留痕。
邵玉城看了眼怀里女人的手,抬眼又见到对面的女人满脸淡漠,一副无话可说、不解释也不道歉的模样,再想起前几天的事……心里不知怎么就窜上一股邪火,“顾千秋,你以为我不敢打你?”
他举起的手在抖,就连段子矜都不认为他能打下去。
但她还是叹了口气,走过去给了他个台阶,“邵玉城,住手!”
邵玉城眉头一拧,回头见是她,愣了愣,“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顾千秋和叶楚显然也没想到旁边这个看了这么久热闹的女人居然还认识邵玉城。
段子矜没回答他的话,似笑非笑道:“邵玉城,对女人动手很没风度,更何况……你还要给你的孩子积点德。”
一提孩子的事,叶楚马上像被踩了尾巴一样,目光不善地瞪着她,顾千秋亦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两眼,邵玉城的脸色更是瞬息万变。
叶楚不悦道:“你是谁?”
段子矜冲着邵玉城的方向淡淡扬起下巴,“问他。”
叶楚立马回头,崩溃道:“玉城哥哥,这又是你哪个小情人?”
邵玉城脸黑得更彻底了,“你给我闭嘴!”
这话要是让大哥听见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