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月对天圣京城闭着眼睛都能走下来,所以,带着沈昭穿街过巷,但她并不是没目的的走,天圣京城的四条主街通往东西南北四城,有两条主要的深巷极为有名,走过了主要的街道,便对天圣京城了解了个大概。她一边走,一边对沈昭简单介绍。

她话语不多,闲闲散散,有一搭没一搭的,却透过了表面,将京城内部的这一潭浑水让沈昭更深地了解了一层。比如哪个店面是什么人的,哪一座府邸住着谁,谁与谁交好,谁什么性格,以及行事风格等等,不止让沈昭熟悉了京城的街道店面,也熟悉了京城的官员七七八八。

大约一个时辰后,云浅月停住脚步,笑道:“可以回府了!”

沈昭深觉受益匪浅,看着云浅月的目光染上几分钦佩,点点头。

云浅月和沈昭向荣王府走去。

“这不是浅月小姐吗?怎么和沈公子在一起?”苍亭从一家酒楼出来,笑看着二人。

云浅月没答话,不理会苍亭,继续向前走。

沈昭停住脚步,对苍亭道:“我出来选墨宝,正巧碰到浅月小姐,便让浅月小姐帮我选了一套墨宝,之后带我熟悉一下京城。”

“浅月小姐原来这么乐于助人?”苍亭看着云浅月,用扇子拦住她,“我第一次来京城的时候,还是故人,浅月小姐可未曾对我如此热心。”

云浅月闲闲地看了他一眼,“若你住进的地方是荣王府,而不是摄政王府,也许我也会如此热心。”

“浅月小姐真是无处不为景世子着想啊!为景世子收买人竟然说得如此直白,你可真一点不顾忌和摄政王十年的交情。”苍亭似笑非笑地道。

“苍少主今年也要参加科举吧?”云浅月突兀地转移话题。

苍亭微光微闪,“自然!”

“如今已经临近科举,依我看,苍少主还是没明白科举的意义。是为了朝廷选拔人才,报效国家,而不是为了各人。苍少主若是还不明白的话,可以请教沈公子,我觉得沈公子会为你解惑的。”云浅月挥手打开他的折扇,向前走去。

沈昭看了苍亭一眼,见他没再拦着,也抬步跟上云浅月。

苍亭见二人一前一后转过街道没了身影,眼睛眯了眯,转身向摄政王府走去。

云浅月和沈昭一路上再无话,回到荣王府。

容昔见二人一起回来,讶异了一下,连忙对云浅月道:“云姐姐,冷小王爷来了,在前厅等了您有一会儿了。”

云浅月点点头,“你家世子还没回来?”

容昔摇摇头,“世子传来话,说晚些回来。”

云浅月向前厅走去。

容昔见云浅月离开,凑近沈昭,“沈公子,你怎么和云姐姐一起回来?”

沈昭将理由说了一遍。

容昔羡慕地道:“云姐姐对你真好,竟然领着你逛了整个天圣京城,一般人她才不理的。”

沈昭对容昔道:“苍少主说她是为了给景世子收买人心。”

容昔嗤了一声,“这也就你信,云姐姐是谁?她需要这样为世子哥哥收买人心?世子哥哥是谁?他需要收买人心?”

“我没信!”沈昭道。

“没信就对了。看你也累了,回房歇着吧!”容昔小大人似地对沈昭摆摆手。

沈昭点点头,向府内走去。他刚走不远,听到门口有马车声音,停住脚步回头,只见容景那辆通体黑色的马车正回来,他不再前走,静站着等候容景。

容景缓缓下了马车,向府内走来。

“景世子!”沈昭给容景见礼。

容景微微一笑,“选了墨宝了?”

沈昭点点头,据实以告,“是浅月小姐帮我选的,还带我熟悉了京城。”

容景勾了勾唇,“她寻常时候不爱去大街上走动,难得她今日有兴致领着你走大街。”

沈昭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微微低着头不再说话。

“如今她在哪里?”容景回头问跟上来的容昔。

“冷小王爷来了,云姐姐去了前厅。”容昔立即道。

容景抬步向前厅走去。

沈昭似乎只是为了告诉容景这件事儿,见他知道,没什么不满的态度,便宽下心,向他住的院子走去。

容昔想着沈昭虽然生在山野,可是很聪明,知道世子哥哥对云姐姐在意得很,今日云姐姐的行踪他怕是都了如指掌,但他还是上赶着禀告了,表示心里对云姐姐坦荡,没有想法的意思。世子哥哥焉能不明白?

容景来到前厅,便见冷邵卓坐在椅子上愁苦着一张脸,云浅月正在品茶。见他回来,冷邵卓转过头,云浅月抬眼看了他一眼,“容昔说你晚些时候回来,我还以为多晚,原来我前脚进门,你后脚就回来了。”

“我给他传话的时候是一个时辰之前,是你回来的晚了。”容景走进来。

云浅月给他斟了一杯茶,对他询问,“今日关于西延的事情如何?”

“比昨日严重了些,据说百姓们要联名上万民书,要求西延玥自刎。”容景道。

冷邵卓本来不好的脸色霎时白了。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禁吓?”云浅月无奈地看着冷邵卓。

冷邵卓有些颓然,“三弟性情其实刚烈,我怕他出事。”

容景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道:“他早就不是你三弟了,是西延王和护国神女之子西延玥。若是听几句民声就自刎的话,也不值得别人为他担心。”

“可是我还不放心,我……我想去西延。”冷邵卓看着容景。

容景挑眉,“你去西延能做什么?让他不堪的身份再加一笔?别忘了,他当时做望春楼的头牌娇娇戏弄你,与你虚与委蛇三年。”

冷邵卓刚升起的想法瞬间被打破,“那我能做什么!”

“你什么也不用做。”容景摇头,话音一转,又道:“或者你可以做些什么。比如让孝亲王少上些火,不要那么激烈,如今天圣遍地灾害,民穿不暖,吃不饱,不适应兴兵。”

冷邵卓明白地点点头。

容景不再说话,端起茶盏品茶。

“孝亲王府没有了香雾的卷宗。”冷邵卓又道。

“这个是自然的!孝亲王府对大多数人来说是同墙铁壁,遍布隐卫,但对有些人来说,不算什么。”云浅月放下茶盏,有些疲惫地靠在椅子上。

冷邵卓见她露出疲惫之色,立即站起来告辞。

容景微笑着点头,云浅月对冷邵卓摆摆手,冷邵卓走了出去。

“很累?”容景放下茶盏,偏头看向云浅月。

“从早到晚走了一日,你说我累不累?”云浅月斜睨了他一眼,不客气地道:“容公子,借您的贵手帮我锤锤肩呗!”

容景看向自己的双手,摇摇头,拒绝道:“这双贵手价钱太高,浅月小姐确定用?”

“我就喜欢用价钱高的。”云浅月也看着他的手,白皙如玉,近乎完美。

容景笑了一声,站起身,走到她身后给她捶肩。

云浅月闭上眼睛,在舒适中将夜轻暖与南凌睿的事情说了,又将她的分析也说了,话落,没听见容景接话,问道:“你说哥哥是喜欢夜轻暖吗?”

“你可以写信问问他。”容景道。

云浅月低头寻思,片刻后摇摇头,“我早先看到那把木剑,知道他和夜轻暖原来在暖城还有那么一段的时候,就想写信问他,但如今沉静下来,就不想问了。哥哥的感情,我不想插手,前两次的蓝漪之事和洛瑶之事,其实都是因为我的关系。前者为了从蓝漪身上盗取南疆玉玺,让哥哥去迷惑蓝漪,后者是子书因为我的关系,用洛瑶将娘换回来。如今夜轻暖既然喜欢哥哥,爹带着这个密令去的南梁,哥哥若是喜欢夜轻暖,心中必定有主张。我不想用我的想法去影响和左右他。”

容景伸手从后面抱住云浅月,将头枕在她的肩膀上,轻笑道:“你不喜欢蓝漪和洛瑶,喜欢夜轻暖,你的天平倾斜,你怕他听你的,最后弄得不可收拾,必定夜轻暖是德亲王的女儿,夜轻染的妹妹,她姓夜。南梁和天圣一旦天平倾塌,她便是那个浮萍。”

云浅月叹了口气,“是啊,她姓夜,怎么我身边的人就与姓夜的脱不开关系呢!”

“若是夜轻暖和七公主一样,也许不必令人忧心。”容景道。

“可惜她不是七公主。七公主是被老皇帝和明妃寒了心,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装傻十年,后来才跳出皇室嫁入云王府,一心做云王府的儿媳,抓住她的幸福。而夜轻暖爱她的父王,哥哥,甚至她的七哥哥,每一个人她都喜欢。这样万一有一日她的喜欢全部倾塌,她成为的不见得就是浮萍,也许是大海中碾碎的浪花。那么到时候,也许伤心一辈子的就是哥哥。”云浅月有些苦恼地道:“若是可能,我宁愿哥哥娶我不喜欢的蓝漪或者洛瑶,也不娶夜轻暖。但我同时又想哥哥找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这真是矛盾。”

容景伸手给她揉揉额头,“南凌睿是缘叔叔和青姨的儿子,是你的哥哥,是坐了十年的南梁太子,是即将登基的南梁王。换句话说,他比你聪明着呢,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你不必忧烦。你真正该操心的是我们自己的婚事儿。”

云浅月眨眨眼睛,“我们自己的婚事儿不是有你嘛!”

“我真是将你惯坏了!”容景忽然拦腰抱起她,出了前厅,向紫竹院走去。

云浅月埋在容景怀里无声地笑了笑。

第二日,西延传回消息,百姓们都涌入西延京都,自发地围在西延京都城门外,齐声高喊西延玥自刎,百姓数以万计。

西延玥命人封锁城门,不伤民,亦不予以回应。

天圣早朝的时候,孝亲王虽然再次陈词一番昨日之话,但语气已经不再那么强硬。

第三日,西延传回消息,事情愈演愈烈,百姓们见喊声不管用,便拿了石头或者大刀砸砍城门。西延玥依然不予回应。

天圣早朝之时,孝亲王只提了一提,便接过了西延之事,奏秉他所在的户部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