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骗鬼的话。”云老王爷挥挥手,对她道:“大喜的日子,不兴哭,你快给小丫头绾发,之后让她赶紧滚去福寿山,景小子估计已经走了,不能让他一个人将福寿都占了,怎么也要匀给小丫头点儿。”

“到底是自家的孙女,我还以为容景才是你这个糟老头子的孙子呢!”南凌睿道。

云老王爷挖了南凌睿一眼,“他比你强多了,若是可以,我老头子才不要你这个孙子,就要景小子。”

“真可惜啊!谁叫你没容爷爷命好来着。”南凌睿故意气云老王爷,“我就算是根白菜,你也得算着。”

“你个臭小子!”云老王爷抡起拐杖就要去砸南凌睿。

“睿儿,不准气你爷爷。”云王爷出手拦住云老王爷的拐杖,训斥了南凌睿一句,又对云老王爷道:“爹,多少年了,您用拐杖打人这个毛病怎么还不改?”

云老王爷哼了一声,“改不了了!若是知道你是这么一个东西,当年我就该将你塞回你娘肚子里去,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个臭小子了,一窝子不让人省心的小混蛋。”

云王爷立即噤了声,南凌睿撇撇嘴,也不再说话。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这老少父子爷孙三人待在一起,谁能怀疑不是亲的?有些东西估计就是根里传下来的。有其父必有其子,可惜这个糟老头子似乎不明白。

玉青晴给云浅月绾完发,满意地看了一眼,笑着道:“好了!”

“赶紧祭拜,赶紧滚去福寿山。”云老王爷吩咐。

云浅月本来还想拉着她娘酝酿一番母子亲情,闻言被这句话扼杀了个精光。祖嗣的暗人现身,先是读了族谱,之后引领着她挨个祭拜列祖列宗。

一番祭拜完毕,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出了祖嗣,已经辰时,云浅月由众人簇拥着前往出了云王府。七公主和云离陪着上了马车,云老王爷年纪大了,不再去福寿山奔波,只云王爷带着众人跟随云浅月前往福寿山。

城中的百姓大约是都前往了福寿山的原因,京城的街道异常静寂。

云浅月挑开车帘向外望了一眼,大街上家家门前紧闭,只零零散散几个人影在街上走动。她落下帘幕,想着每一件大事儿的发生前奏大抵都会如此。有些是巧合的征兆,有些是必然的征兆。她轻轻叹息一声,不知道接下来是怎样的天翻地覆。

“妹妹,你气色不是很好,不舒服吗?”七公主轻声问。

云浅月摇摇头,“没有,就是觉得十五年过得真快,呼啦一下子就长大了。”

七公主闻言掩着嘴笑,“你是觉得快,我看呀,有人没准一直觉得慢呢!那日我与景世子闲话了两句,他竟然说他等了多年,他终于及冠了,你也终于及笄了。若是再不到的话,他就熬不住了。”

云浅月闻言脸一红,也笑了,“真是不知羞,这话也能随便说。”

“都说景世子城府颇深,他的心思谁也猜不准。依我看啊,是很好猜才对,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将你娶回家。”七公主好笑地道。

“我也想嫁给他,我们两心相通,明明很简单,可惜偏偏是最难的事情。”云浅月道。

七公主收了笑意,低声道:“我也觉得你和景世子最配,甚至天下人如今都觉得你们最配,可是偏偏你和皇室有婚约,父皇将那个婚约加注在了七哥身上,若是换任何一个人,你们都会容易一些,偏偏是与你纠缠极深的七哥。你们才会如此难。”

云浅月“嗯”了一声。

七公主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暗了下来,“妹妹,你说二哥和四哥今日会死吗?”

云浅月一怔,看向七公主。

七公主微微抿着唇,“我真不希望他们死,那一把椅子真有那么好?这些年我自认为是活得最清醒的一个人,清醒地看着皇宫内外的所有人挣扎,包括父皇。他坐在那个至尊的位置上雷厉风行呼风唤雨一生,可是到老不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百年之后,他也不过是天圣史志上一个封号而已。日日筹谋算计,我真没看到他在那个位置上有什么好了。”

“我们是没看到它的好,但男人的心和女人不一样。女人的心,可以小到心里只装一个男人,男人的心则可以大到装下整个天下,包括女人。这就是区别。”云浅月声音有些清凉,“万里江山如画,歌载一世千秋,多少男人不想呼风唤雨,站在高处,谱写一世基业,在史册上千载留名?没有的人,恐怕寥寥无几。”

七公主皱眉,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那景世子呢?景世子对你之心,天下皆知。”

云浅月忽然一笑,偏头看着七公主,笑问,“嫂嫂,你想说什么?”

七公主摇摇头,“我就是不了解,这个天下间,总有例外的男人吧?我认识的这些人里面,二哥、四哥、七哥,以及那一众的哥哥弟弟,没有一个人不汲汲营营,想要那个位置,有能力的人就去争皇位,没希望的人就帮着有希望的人争。即便是德亲王府的夜轻染,孝亲王府的冷邵卓,就连云离,他也是想尽全力保住云王府。这些年,我都能看得明白,但独独景世子,我看不透。”

“怎么个看不透?”云浅月依然笑着问,“刚刚你不是说他的心思很好猜吗?”

“他的心思很好猜和他看不透不同。”七公主摇摇头,慢慢地道:“那种感觉说不出来。父皇和七哥不准备你脱离皇家,他爱你,为你争,说得过去,他的心思摆在明处,敢于和父皇、七哥面前明目张胆地对你好,无视皇权,甚至是他将自己的高贵凌驾于皇权至上。让天下人都对他仰望。不是因为他是荣王府世子,而单单因为他是容景。但正因为都摆在了明处,所以,才让人看不透。我有时就在想,景世子要的除了你外,还有什么。”

云浅月眸光闪了闪,笑道:“嫂嫂觉得除了我,他还想要什么?”

七公主见云浅月笑得深,心思一动,立即道:“妹妹,我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将我的想法说与你听而已,若我说得不妥当,你听得不顺耳,全当我没说。”

云浅月轻笑,“嫂嫂说得很好,我没听得不顺耳。你我是家人,又何必如此虚套。”

七公主松了一口气,“我就是觉得有些事情看着越简单,背后越不简单。妹妹你是通透人,所有事情你都比我看得明白,对于景世子,你也比我了解的多。想必我今日的话多此一言了。但我还是想说,景世子要的,应该是不只你。”

云浅月笑而不答。

七公主看着她,从头到尾,云浅月除了笑意深一些,再没多余的表情,她心里一叹,低声道:“夜氏江山百年,早晚有终结之日。对于谁坐那个位置,于我都没有干系。即便天下大乱,江山易主,那也是夜氏气数已尽。但我终究是希望哥哥弟弟们能好好的活着。”

“嫂嫂的想法很好,那今日我们就一起为他们祈福吧!”云浅月淡淡道。

七公主点点头,叹道:“也许只是期望而已,哪里能不染血?他们所做的事情可是谋逆大罪,父皇是不会饶过他们的,七哥和染小王爷在,他们不是对手,没有活路!”

云浅月不语。

“除非……景世子和你救他们。”七公主又补充道。

“我不会救,容景救不救,我就不知道了。”云浅月摇头。

七公主面容露出伤色,不再说话。

云离一直坐在二人对面,静静地听着,此时见七公主神情,伸手握住她的手道:“别多想了,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的选择,是谁都左右不来的。你早已经被皇上舍弃,云王府若是崩塌,有朝一日砍头,也不会少了你一份。所以,已经是这样,我们只求最好的结果吧!”

七公主面上的伤色散了些,抬起头,对云离温柔一笑,点点头。

三人不再说话,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北城,城外的路也无比安静。

一个时辰后,来到福寿山。

云离挑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回头对云浅月道:“妹妹,这么多人和车辆,今日京中的百姓们怕是都赶来了这里。”

云浅月向外看去,只见山脚下已经积聚了密密麻麻的人,将整个福寿山几乎添满。数万人观看她和容景的及笄及冠之礼,这恐怕是有史以来成人礼的最大排场了。

“来得真慢!”容景的声音响起。

云浅月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在她车辆左侧方,停着一辆通体黑色的马车,车前站着容景,一身月牙白的锦袍,腰束玉带,腰间配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佩,通身上下再无多余点缀,却偏偏在万人中有着异常的惊艳倾世无双之美。

云浅月又想起那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顿时痴然。

容景来到她面前,对她伸出手。云浅月将手放在他手里,刚放进去,便被他紧紧攥住。轻轻一拽,她被拽下了车,脚刚站稳,他便已经拉着她向山上走去。

云离和七公主对看一眼,双双下了车跟在二人身后。